夏日的傍晚仍帶熱意。
曲霽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實在熱的睡不著。他起身走到外面，如水的月光傾灑而下所有的一切像被鍍了一層銀。聒噪的蟬鳴好像也悅耳起來了。
他踱步在院子里，感受難得的靜謐。
的確很難得，下一秒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是女子的抽泣聲。
女子？曲霽停下腳步側(cè)耳認真聽那聲音傳來的地方?；蛟S是哪個婢女，是遇到了什么傷心事嗎？
他宮里的婢女一只手也數(shù)的過來，是聰明伶俐的喜兒？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也會有傷心事么？抑或是總是沉默寡言的沛兒，她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曲霽慢慢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靠近。細碎的抽泣聲在院子的一角，同蟲鳴聲混在一處。
院角的花叢旁有幾片破碎的衣角，曲霽借著月光甚至看見了幾絲血跡。他腳步頓下有些猶豫的張望那處“是誰在那？”
抽泣聲戛然而止，曲霽有些緊張的等待著回應(yīng)。當(dāng)他準(zhǔn)備再次詢問的時候躲在花叢里的人快速起了身，一邊驚叫著救命一邊撲向他。
曲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已經(jīng)被她抱在懷里，那人死死的抱著他嘴里還大喊著救命。
“你不用怕了，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我會幫你的”曲霽試圖安慰她，可她的聲音反而更大了。很快有人聽到她的喊聲趕來，曲霽以為自己終于能脫身了，誰知那女子直接把他拽倒，還不忘用腳拌他。于是當(dāng)眾人趕到時看到的是曲霽壓在女子的身上，女子衣衫凌亂，嘴臉和額頭都有血跡。
這場景讓人不誤會都難。
曲霽也很懵，這個女子的動作讓他很不理解。但此刻看到一群人站在他們面前，個個表情驚異，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慌忙起身道“不，不是，你們聽我…”
“九殿下這是在做什么！您這樣做對得起娘娘嗎？”
曲霽呆呆的望著說話的宮女，不是他宮里的，但是很眼熟。聽見她說的話，曲霽才借著月光看清了那個撲倒他的女子。
不是喜兒，也不是沛兒。那樣一張臉，楚楚可憐的看著眾人，像一個受害者。為什么呢？曲霽不明白，但又有些明白了。
“雨笙姐姐…救，救救我”那女子強撐著身子爬向剛才說話的宮女。
“若不是皇后娘娘見書婳久久不回讓我來看看，只怕天亮之后就再也見不到人了。殿下，書婳怎么說也是鳳儀宮的人，您既然打了皇后娘娘的臉，就別怪娘娘不憐惜您”雨笙橫眉豎目頗有威嚴(yán)，話里威脅的意味藏也不藏。她自然不怕，她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大丫鬟，在后宮里還沒怕過誰，何況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呢。而且過了今晚皇上只會更加厭惡他。
雨笙帶著書婳怒氣沖沖的離開了。曲霽一直沒有說話?，F(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屎缶幜艘怀鰬?，讓他當(dāng)了主角，卻沒有告訴他。
他一心讀書，可不代表他只會讀書。從小沒有母親，他獨自在深宮中長大，見慣了各種骯臟手段。若不是有明玉幫她，或許他早就死了。
沒有明玉的幫助，他什么手段都接不住啊。
今夜清瀟苑中沒有人睡得著。
天蒙蒙亮?xí)r曲霽穿好了衣裳，坐在床頭盯著地面。
他當(dāng)然會害怕。
皇后會用什么方法填補她謊言中的漏洞呢，他該怎么為自己辯解。父皇會相信她的話嗎。他好像已經(jīng)想象到了父皇一臉失望看著他的樣子。亦或者是震怒？
他光是想就已經(jīng)很難受了。
難受的想哭。不，不能哭，明玉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明玉不許他哭。他不能讓妹妹也失望了。
“殿下…奴婢伺候您洗漱”喜兒推門進來，她一向活潑的臉上此時布滿愁緒，好像在為他難過。
曲霽望著她遞過來的手帕，并沒有接，也不知道為什么鬼使神差的問她“你還記得你是怎么來到我宮里的嗎？”
“奴婢當(dāng)然記得，當(dāng)初若不是殿下將奴婢從慎刑司中救出來，奴婢早就沒命了?！?p> “那么，你會背叛我嗎”他只覺得怕，偌大的皇宮里沒有一絲安全感，他好怕最信任的人也會背叛他。
喜兒聽見他的話愣了一下，然后撲通跪在地上，聲音發(fā)抖“怎么會，奴婢說過會一輩子追隨殿下的，奴婢絕不敢背叛殿下！”
……
曲霽不知道坐了多久。有太監(jiān)通傳他去御書房。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很少來御書房，或許沒來過，記不清了。
踏進門時陌生又緊張，他看到了總是板著臉的父皇，看到了洋洋得意的皇后，以及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明玉竟然也在，他遇到麻煩的時候她永遠都在，這就是安全感吧。感覺狂跳的心瞬間安靜下來了。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他恭敬的行禮，明明很平常的動作，可就是感覺他做的好極了。
皇帝看著這個兒子，他其實一點兒不了解他，只知道他書讀的不錯，大約是個不會惹事的性子?？苫屎髞碚宜鏍畹臅r候，他還是感覺憤怒。
下意識的不信任他。
皇帝看著曲霽的臉，好像看著年輕時的自己。
曲霽其實長的很像他，他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啊。
“起來吧”皇帝的語氣不自覺溫柔了起來，聽的皇后一愣，忍不住出聲提醒他“陛下…”
“皇兄來的遲了，我還在等著皇兄解惑呢”曲瑤率先出聲打斷了皇后要說的話“聽說昨夜清瀟苑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母后一早就來告皇兄的狀了”她調(diào)笑的說著，皇帝聽了沒覺得什么不妥，唯有皇后臉上的表情僵了又僵，手指攥在一起在手背上留下數(shù)道指甲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