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戊此時無比慶幸?guī)е伟测?。他左臂死死勒住宋安怡的脖子,右手握著一個匕首橫在她頸邊。
宋安怡跟著他來回輾轉(zhuǎn)了很多天,衣衫凌亂了,頭發(fā)也散落下來了,別提有多么狼狽。
此時她看清了宮樓上那抹人影。曲瑤潔白的宮裙在風中飄蕩,目光鎖在她身上。
她眼神中似乎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身旁有人舉著弓箭,蓄勢待發(fā)。
“曲戊,放了她,我可以饒你一命”曲瑤神情冰冷的看著他,宛若在看一個死人。
他惡狠狠的道“曲瑤,斗來斗去沒想到最終是你站在了那里。想讓她活,就讓我走”
懷里的人劇烈掙扎了起來,他兇狠的用左手禁錮住她,哪知素來柔弱的女子此時瘋了一樣的掙扎。她兩只手死死抓住曲戊握刀的右手,似乎想將匕首搶下來。
曲瑤臉色驟變,立刻吩咐旁邊的弓箭手“放箭!”
那邊曲戊察覺到宮樓上的動作,只得放棄與宋安怡糾纏,閃身躲開了射來的箭矢。
宋安怡搶到了匕首卻是毫不猶豫的刺入自己的腹部。
鮮血一瞬間噴薄而出,浸透了她的衣擺,她倒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好像隱約聽見了宮樓上有人在喊些什么,但聽不清了。
她想到很久以前她也很喜歡白色,像云一樣純凈的顏色。后來,她的人生中再也沒有白色了。
曲戊轉(zhuǎn)身上馬,不管不顧的向前飛奔。
曲瑤紅了雙眼,一把搶過一旁弓箭手上的弓箭,像曾經(jīng)數(shù)萬次的練習那樣舉起弓箭,在曾經(jīng)的宋安怡的熱烈歡呼聲中離弦而去。
又在如今的宋安怡的靈魂泣血中沒入曲戊的心臟。
皇帝的精神狀態(tài)在短暫的轉(zhuǎn)好后又瀕臨崩潰。
曲瑤帶著白太傅去見他時,他已經(jīng)是呼吸艱難。本想費些口舌的讓皇帝傳位給曲霽,哪知皇帝似乎早已有意與他。
于是乎在傳位詔書寫下的第二日,這位曲國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駕崩了。
他算不上一個明君,在位的前幾年到算得上是勤政愛民,只是后來越來越疏于管理朝政,以致有異心者攬權。
陳極越在監(jiān)牢中度過了幾個月,在得知新帝登基的那一日,他向人要了一壺酒。
烈酒入喉,嗆的他不停的咳嗽,好像要把血咳出來一樣:“咳…咳咳哈哈哈哈哈,你爭我奪十數(shù)載啊”他將酒壺狠狠砸碎,聲音惆悵“想不到最后,是鷸蚌相爭,漁翁得了利啊”
他背過手,對著墻壁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喃喃道“曲瑤…當初……哈哈哈,后患無窮啊”
那看守監(jiān)牢的獄卒正趴在一旁想聽清他在嘟囔什么,只聽到“嘭”一聲,他猛然抬頭看去,墻壁上一道血痕蜿蜒流下,監(jiān)牢里那人就躺在一地碎屑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九皇子曲霽,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曲國九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卯”
曲瑤說這就是他當初那枚簪子的回禮,而權力的大小有時候只在于一個稱謂而已。
曲霽登基這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朝中雖然對他即位仍有頗多非議,但有白太傅支持,異議聲也逐漸平息了。
容察被毒箭射中的腿雖然盡力的挽救,卻還是沒能治好,這條腿以后恐怕都廢了。
“用這一條腿換一條命,還是值得的”容察笑著寬慰眾人,目光落在曲瑤身上,她正低垂視線,神色晦暗。
自那日宮變后,她時常這樣一個人發(fā)呆。
容察有些擔心卻也不知從何安慰。好在有白放經(jīng)常陪著她。
這日,容察坐著新帝特意命人為他做的輪椅來看曲瑤。
大雪下了幾場,此時世界是一片白的。唯有公主府,某個院子的墻角處開著點點臘梅。
這里原本有一大片的臘梅,花開時一整面墻都是紅色的??山衲瓴恢趺戳耍食侵凶詈玫幕ń扯紱]能讓這些花再開放。
曲瑤就坐在那幾朵梅花跟前,她披著純白的狐皮斗篷,幾乎與滿院的雪融為一體。
沒人去打擾她,好像全世界都只有她一個人了。
容察記得曲瑤從前最喜歡鮮艷的衣裳。有一次他得了匹極珍貴的白色云錦,想送給曲瑤,哪知她看了搖搖頭道“這白啊黑啊的未免太過寡淡無味,不要不要”。
的確,她就該穿些鮮艷的顏色,那樣才襯她。
如今這一身白色瞧著寡淡。
容察看著看著眼睛竟有些酸澀,“這白色太晃眼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白放呢?”他突然道。
“聽說一早陛下召他進宮去了呢”
白放也是立了功的,新帝打算封他個官職。
“白公子回來了!”有小丫鬟小聲驚呼道。
白放日日都來公主府,且為人和善長的又好看,因此府里的人對這位駙馬印象極好。
翩翩少年郎褪去了當初的青澀,頭發(fā)束起多了幾分沉穩(wěn)。
“容將軍”他走到近前對著容察抱拳行禮。
容察滿意的點點頭,帶著些揶揄道“你與明玉婚期將近,可準備好了?”
白放不似他料想的那般羞赧,反而神色淡淡的道“都準備好了”。
容察點點頭便也不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