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入府
衛(wèi)辰不想上趕著攀附盛家，故而以生員禮見過盛纮夫婦，既不親近，也不疏離，禮節(jié)得體，任誰也挑不出什么錯處來。
盛纮夫婦對此反應(yīng)各不相同。
王若弗只是矜持地點了點頭，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幾句，可謂是擺足了官眷的架子。
她向來以自己的家世為傲，時不時就將“我家父親配享太廟”掛在嘴邊，處理這種官面上的交際自然也是一般路子，必得壓過對方一頭，心里才覺著舒坦。
相比起妻子的高傲，盛纮表現(xiàn)得則要隨和多了，他面帶笑容，語氣親近，令人如沐春風(fēng)。
“賢侄，聽說你喚我家堂兄一聲伯父，又與我家柏兒同輩論交，你我之間淵源頗深，又何必叫得這般生分？這樣，你喚我一聲叔父可好？”
“這……”衛(wèi)辰遲疑片刻，看到一旁盛維和盛長柏鼓勵的眼神，終是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躬身一禮，朗聲道：“叔父叔母大人在上，請受小侄一拜?！?p> “欸，這才對嘛，賢侄！”
盛纮拊掌大笑，親熱地將衛(wèi)辰扶起，拍了拍衛(wèi)辰的肩膀，眼神里頗有些長輩看自家小輩的味道。
丈夫?qū)πl(wèi)辰的熱切，令王若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她還算有些眼色，沒有當(dāng)眾下盛纮面子，跟著盛纮一起受了衛(wèi)辰這一禮，臉上也帶了些笑容，禮節(jié)性地問了幾句衛(wèi)辰家里的情況。
衛(wèi)辰神色恭順，一一答了，
一旁的盛長柏還不時幫著解釋幾句，替好朋友在母親那里加點印象分。
王若弗很驚訝，在她的印象里，自家兒子素來性格沉悶，說話惜字如金，此時卻對衛(wèi)辰不吝贊美之詞，實在是怪事。
不過，與衛(wèi)辰聊了一會后，王若弗倒還真對這年輕后生印象頗佳。
衛(wèi)辰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關(guān)鍵是會做人，見面禮也給得十分到位。
摸著袖子里那對細膩溫的羊脂白玉鐲子，王若弗忽然對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大侄子這件事也沒那么抵觸了。
搞定了王若弗，那邊盛纮又是有心結(jié)交，從碼頭到盛府的這短短一小段路程，衛(wèi)辰與盛家二房男女主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就突飛猛進。
馬車行了約莫一刻多鐘的功夫，終于在揚州城北一處頗有氣勢的大宅院前停了下來。
按理說，如知府、通判之類的官員都要住在府衙內(nèi)衙，但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部分六品以上的地方官員只要不差錢，都會想方設(shè)法置辦自己的私人府邸。
盛纮官雖不大，但在這揚州府也算排得上號了，又有堂兄盛維資助，手頭寬裕，自然也置辦下一座不小的私邸。
衛(wèi)辰下了馬車，跟著盛長柏從正門進了宅子，身后管家仆役魚貫而入，幫著搬送行李箱籠。
繞過影壁，穿過一屏門后，即是長長的夾道，左右兩側(cè)都是粉墻黛瓦，往前看去，竟有幾分走不到盡頭的感覺。
待走了一盞茶功夫，來到左右立著抱鼓石的垂花門，跨過幾乎有膝蓋高的門檻，這才算見到這座盛宅的真容。
大門兩側(cè)是抄手游廊，北面是五開間的中堂花廳，都帶著耳房，還有東廂西廂，倒座房、院子中間是十字鋪著地磚的甬道。
院里栽著桂花樹，立著太湖石，還有一方小小的池塘，只不過眼下已然入冬，池水涼意刺骨，一條魚兒也看不到。
盛家大女兒華蘭和妹妹如蘭早就候在花廳，下人剛進來報信，二人就一道迎了出去。
王若弗招呼兩個親生女兒與盛維見禮，兩個蘭各自甜甜地叫了聲大伯，盛維笑呵呵地一人送了一把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鎖。王若弗在一旁看著，臉上笑容更濃。
衛(wèi)辰頭一回見到盛家的幾個女兒，也是頗感好奇，遂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細細瞧著。
盛華蘭的年紀比長柏稍大一些，相貌端正，性情和順，令人一見就不由地生出好感。
盛如蘭年紀和衛(wèi)辰差不多，長得嬌小可愛，脾氣卻是隨她母親，有些傲氣任性。
至于盛纮其他幾個庶出的子女，不知為何卻是沒來，衛(wèi)辰無緣相見。
一行人寒暄過后，盛維便提出要去壽安堂老太太跟前請安。
孝順長輩是頭等大事，盛纮自無不允，當(dāng)下就親自領(lǐng)著盛維往壽安堂去了，盛長柏也一并前往。
至于衛(wèi)辰，則被王若弗安排在西廂房住下，由一位管事的婆子領(lǐng)著過去安頓。
婆子將衛(wèi)辰帶到西廂房一間客房外，打開房門，恭敬道：“這里便是公子您的房間，有什么事喚一聲，左右都有人答應(yīng)?！?p> “多謝?！?p> 衛(wèi)辰稱謝后，那婆子也是回禮致意，而后便自行退下了。
衛(wèi)辰看著眼前這間精致典雅的客房，滿意地點了點頭，招呼身后的書童幫忙放好行李，便坐下隨手拿了本閑書打發(fā)時間。
另一頭，壽安堂外，遠遠就聽到王若弗的大嗓門傳來：“母親，官人帶著大堂兄來給您請安了，柏兒也回來了！”
屋子里，早已得了信的老太太盤坐在羅漢床上，聽見外頭王若弗的大喊大叫，不禁與身側(cè)的房媽媽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待一行人進了正屋，盛維迫不及待地上前跪下：“二嬸嬸！”
“你來了?！?p> 老太太臉上罕見地露出了笑容，示意盛維不用拘禮，并招呼一旁的房媽媽安排他入座。
老太太問道：“你母親近來身體可好？”
盛維笑著答道：“勞嬸嬸掛念，母親身體康健，吃得好睡得也好，就是常常念起嬸嬸?！?p> 老太太點點頭：“她也是個命苦的，前半生受盡了磨難，所幸生了你們幾個孝順子女，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老太太明明是在和盛維說話，可不知怎的，一旁的盛纮卻是聽得面皮隱隱有些發(fā)熱。
幸好老太太沒在這個話題上深聊下去，與盛維說了會兒話后，便將目光投向了盛纮身后的盛長柏。
盛長柏走到堂中，深深一禮：“孫兒拜見祖母?！?p> 老太太看著盛長柏，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聽你母親說，你已經(jīng)中了秀才？”
盛長柏謙虛道：“僥幸而已。”
老太太語重心長道：“盛家詩書傳家，你父親就是進士，你祖父更是欽點探花，你如今只是中了個秀才，與父祖相比還相差甚遠，切不可因此生出驕縱之心，當(dāng)繼續(xù)勤勉用功才是?！?p> 老太太的話，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盛長柏自是恭敬聽著，鄭重點頭道：“孫兒謹記祖母教誨?！?p> 老太太見孫子這般懂事爭氣，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問道：“你此去宥陽老家赴考，一去就是半年，可有什么趣事和祖母說說？”
聽得老太太此問，盛長柏登時打開了話匣子，侃侃而談起了自己在宥陽期間的見聞，自然也繞不開他最為得意的摯友，衛(wèi)辰。
“哦，不想宥陽竟出了這等人才？”
老太太從盛長柏口中聽說衛(wèi)辰連中小三元的事跡，也是頗為驚訝，更為孫子能交到這樣的益友而感到欣慰。
所謂良師益友，益友的重要性可不比良師差多少。
“是啊。”盛長柏的語氣頗有些感慨：“興云賢弟乃是驚世之才，連學(xué)究天人的青藤先生都破例收他為關(guān)門弟子，孫兒這半年多來與興云賢弟相交，也是獲益良多?！?p> “青藤先生？”
老太太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怔，而后語氣忽然變得急促起來，盯著面前的盛長柏問道：“可是那姓莊名鈞，字子重的青藤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