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陳年舊事

　　盛長柏見狀，心頭暗自后悔。

　　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眾所周知，盛家老太太徐瑛乃是上代勇毅侯徐平旌的獨(dú)生女兒，自幼養(yǎng)在宮里，受皇家儀禮熏陶，出身十分尊貴。

　　可卻鮮有人知，身為勇毅侯獨(dú)女的老太太早就與娘家勇毅侯府?dāng)嗔送鶃怼?p>　　老太太是獨(dú)女，并無兄弟姐妹，雙親去世后，侯爵爵位便由族中過繼的嗣子繼承，至此，勇毅侯府眾人便與老太太沒多少親情了。

　　盛纮高中進(jìn)士后，老太太為他議親，本有意與娘家勇毅侯府聯(lián)姻，可侯府那邊卻是沒當(dāng)回事，只隨便打發(fā)了幾個旁支庶女出來，品貌家底皆不合老太太的意。

　　最終，老太太為了盛纮的前程著想，拒絕了娘家的姑娘，轉(zhuǎn)而替盛纮求娶王家嫡次女王若弗，這才有了后來的華蘭、長柏等人。

　　當(dāng)然，老太太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至此之后，老太太與娘家再無往來，多年的情分一朝散盡。

　　時隔多年，老太太當(dāng)年的選擇是對是錯，值得與否，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但站在盛長柏的立場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愿與江寧徐家攀扯上的，畢竟當(dāng)年若真讓徐家那庶女和他老爹結(jié)了親，又哪還有他盛長柏呢？

　　青藤先生莊鈞，當(dāng)年曾隨勇毅侯徐平旌南征北戰(zhàn)，在帳下出謀劃策，后來也與徐平旌一道解甲歸田，之后才云游四海，講學(xué)天下。

　　莊鈞本是江西吉安人，而今卻隱居于江寧城郊，須知，江寧正是勇毅侯府所在。

　　因此，盛長柏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莊鈞仍然與江寧徐家來往密切。

　　這也是為什么，先前衛(wèi)辰拜師時，想帶著盛長柏一起，盛長柏卻百般推脫，打死都不肯去。

　　并不是盛長柏不認(rèn)可莊鈞的學(xué)識人品，而是盛長柏心思純孝，敬愛祖母，他擔(dān)心要是自己也成了莊鈞的弟子，恐怕會傷了祖母的心。

　　可盛長柏怎么也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在他自己這兒出了差錯，說起好友衛(wèi)辰時，太過激動，一時口快，竟把青藤先生這個名字也帶了出來。

　　此時，老太太聽到青藤先生時異乎尋常的反應(yīng)，似乎恰是印證了盛長柏之前隱藏在心底的擔(dān)憂。

　　盛長柏立時跪倒在地，磕頭道：“是孫兒不孝，不該在祖母面前提起那人的名字，請祖母重重責(zé)罰，孫兒絕無怨言！”

　　“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

　　老太太見孫子莫名其妙跪在地上，吃了一驚，趕緊命房媽媽把盛長柏扶了起來，問清緣由。

　　待聽盛長柏說清楚前因后果，老太太頓時哭笑不得，指著盛纮和王若弗沒好氣道：“你們就是這樣在兒子面前編排我老太婆的？”

　　盛纮自己就是那些陳年往事的親歷者，知道得自然比兒子更多，他方才聽見祖孫二人的對話，又看見盛長柏跪在地上請罪，頓時就猜到了幾分。

　　盛纮心知，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府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老人知道，沒誰有膽子嚼舌根，也就只有王若弗閑得沒事，會說給兒子聽了，說也就算了，還說得不清不楚，在老太太面前鬧這么大一個烏龍。

　　看見丈夫嗔怪的眼神，一旁的王若弗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她哪知道兒子這么愣頭愣腦，事情還沒搞清楚，就先把罪過攬在自己身上了。

　　王若弗趕緊開口，向兒子解釋道：“柏兒，你誤會了，你祖母確實(shí)與徐家沒了往來不假，可那莊先生，卻是你外曾祖父的忘年之交，早年間還曾到過咱們家的?！?p>　　“來過家里？”盛長柏忙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盛纮輕聲道：“那是我與你母親大婚之時，還沒有你，你自然不知道。”

　　盛長柏腦子都有點(diǎn)發(fā)懵，消化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又連忙問道：“那莊先生為何不回吉安老家頤養(yǎng)天年，而是在江寧隱居？”

　　“這個……，我們卻是不知了。”盛纮和王若弗相視一眼，都是搖頭。

　　這時，老太太開口，緩緩答道：“我想，大概是因?yàn)槟阃庠娓?，就葬在江寧城外吧……?p>　　盛長柏恍然大悟，悵然道：“這么說來，莊先生留在江寧，并不是為了輔佐勇毅侯府？”

　　“他在乎的是你外曾祖父這個人，可不是什么勇毅侯?！崩咸Z氣鄙夷道：“如今那位勇毅侯……，呵，哪里入得了他的法眼？怕是上趕著求他輔佐，他也不會理睬！”

　　“原來如此……”

　　盛長柏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多大一個烏龍。

　　見盛長柏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王若弗一陣心疼，趕緊上前寬慰道：“都怪母親不好，事先沒和你說清楚，沒事，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再說了，你之前那么做，不也是說明你對你祖母一片純孝之心么？你祖母都看在眼里，不會怪罪你的?！?p>　　王若弗一邊說著，一邊眼巴巴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笑著點(diǎn)頭道：“柏兒，你母親這話說得沒錯，你有這份孝心，祖母很是欣慰?！?p>　　盛纮狠狠瞪了王若弗這個罪魁禍?zhǔn)滓谎?，而后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幾步走到老太太近前，語氣略帶討好道：“母親，您與莊先生也是多年未見了，既然他人就在江寧，何不趁著華蘭大婚，把他請到家里來，敘一敘舊情也是好的啊?！?p>　　老太太瞥了盛纮一眼，立刻就知道了這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心里在想什么，還不就是憑借自己這張老臉，請莊先生來家里教導(dǎo)長柏、長楓幾個么？

　　不過，老太太也不得不承認(rèn)，盛纮的這個提議確實(shí)讓她有些心動。

　　老太太目光溫和，落在恭立一旁的盛長柏身上，輕聲問道：“柏兒，祖母問你，你可愿意拜在莊先生門下研習(xí)學(xué)問？”

　　盛長柏愣了愣，而后不假思索道：“孫兒愿意?！?p>　　莊鈞是聞名天下的大儒，受天下讀書人景仰，盛長柏也不例外，當(dāng)初若非有所顧忌，恐怕盛長柏早就和衛(wèi)辰一起去湖畔小院拜師了。

　　如今聽祖母的口氣，似乎對說動莊鈞來盛家教書頗有把握，盛長柏自然是樂意之至。

　　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將目光從孫子身上收回，看向面前的盛纮，淡淡道：“莊先生年紀(jì)大了，受不得來回奔波，等華兒的婚事辦完，你也升了京官，在京里一切都安頓好了，我再親自修書去請他?！?p>　　還得等到入京？

　　盛纮聞言，不禁有些失望。

　　但仔細(xì)一想，又覺得老太太言之有理，反正家里兩個哥兒年紀(jì)還不大，只要老太太能把人請來，其它一切都好說。

　　于是，盛纮喜孜孜地躬身一禮，恭敬道：“還是母親考慮得周全，孩兒都聽母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