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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映江月

第五十四章 一己之私,還是萬千生靈?

宮墻映江月 橋煙雨 2205 2023-09-30 00:01:00

  辛薇保持著蹲在她身前的姿勢,抬頭問她:“你這一走,舍得下我嗎?”

  沈書寧張了張嘴卻是無言。

  如何能舍得呢?她們姐妹這么多年。

  可是該怎么告訴她,沈霄只因自己失口的一句話,而將刑部換洗了一遍。

  安槐國提議和親之時(shí),朝臣的意思是選位德才貌兼?zhèn)涞馁F女封為公主送去和親,滿朝文武誰也沒有想到長公主來做這個(gè)人選。

  可沈霄私下對她說了一句,皇姐年長,該婚嫁了。

  她豈能不識趣?

  沈書寧緊緊回握她的手,溫聲道:“聽聞安槐君皇性子不錯(cuò),長得也不錯(cuò),我這嫁過一回的人還能去安槐做王后,算是安槐給足了咱們大夏顏面,也是我的福氣?!?p>  辛薇深深看了她一會兒,起身去一邊倒了兩杯茶水,一杯給她。

  “此去山高路遠(yuǎn),不知還能否有重逢之日。書寧,我敬你一杯,往后我們都要各自安好。”

  沈書寧對著她莞爾一笑,輕聲細(xì)語的說道:“你們在九明山春獵那些天,我強(qiáng)行命大理寺重新徹查江廠公一案,罪證我都已事先備好,足以證明你父親清白……算算時(shí)日,快要有結(jié)果了?!?p>  說完,她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

  城樓上,沈霄長身玉立目送花轎遠(yuǎn)去。

  安槐國勢雄厚,來迎親的陣仗巍峨壯大,大夏長公主的陪嫁自然也是不輸?shù)摹?p>  直到望不見送親的隊(duì)伍,他才下了城樓回宮處理政務(wù)。

  一日過去,堆積如山的奏折批了過半,他閉目歇歇,順口問喜公公:“辛婕妤今日眼睛哭腫了吧。”

  喜公公躬身回話:“辛小主大抵是過于悲痛,在公主府時(shí)便暈了過去。丹紅姑娘把人留在了公主府,讓太醫(yī)過去瞧了?!?p>  留在公主府?

  從前江清月也常去與皇姐同住。

  沈霄捏了捏眉心,道:“派人去把辛婕妤接回宮來。一個(gè)宮嬪,住公主府不成體統(tǒng)?!?p>  喜公公剛退出數(shù)步遠(yuǎn),沈霄怔然睜開眼,察覺到不對勁。

  “丹紅怎么沒隨皇姐一同去?”

  論丹紅的忠心,斷然不可能……

  思及此,沈霄起身離座,急步向外走。

  “擺駕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中。

  沈書寧悠悠轉(zhuǎn)醒,睜開眼看到熟悉的幔帳,失神片刻,又緩緩閉上眼。

  是夢,一定是夢。她此刻應(yīng)該在花轎上。

  “皇姐?!?p>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再次睜開眼,看到沈霄立在她床前,臉色冰冷。

  她看著他,卻沒有搭理。

  就連夢里的弟弟,也是這樣生人勿近,了無人情味。

  “皇姐,”沈霄又喚了她一聲,問道,“江清月哪里去了?”

  清月?清月來送她出嫁,然后……

  沈書寧攪盡腦汁去想,突然猛地坐起,大吼道:“清月呢?!”

  她一把掀開被褥,赤腳沖到門口推開門。

  外頭的大紅燈籠依然高掛,下人們正在收拾鋪滿青石地的紅毯。

  一陣涼風(fēng)迎面吹來,她周身一冷,滿目恐慌的轉(zhuǎn)過身來,問沈霄:“清月呢?”

  她的聲音在顫抖。

  沈霄關(guān)上門,淡淡的對她說:“長公主已出嫁安槐,你今后便是成王之女寧安郡主,封五千戶?!?p>  尋常郡主只能封幾百戶,大夏以來嫡公主也至多封上三千戶,五千戶算是隆恩浩蕩,絕無僅有的厚待。

  沈書寧雙膝跪地:“臣請出征安槐,不收安槐勢不還!”

  什么郡主公主都是虛名,踏平安槐把人搶回來才是緊要。

  沈霄道:“師出無名,你拿什么打?!?p>  沈書寧抬起頭,眼中血絲密布。

  “要尋由再簡單不過,古來多少戰(zhàn)事虛妄而起?成王敗寇罷了!”

  沈霄被她氣笑:“你要為了一己私欲,讓生靈涂炭,讓萬千將士給你陪葬?”

  一人之愛恨,和萬千生靈,何從抉擇?

  沈書寧不再多言,只脊梁直直的跪著,雙拳緊握,下唇咬得泛白。

  -

  長公主府建在金陵城鬧市之中,鬧中取靜。

  御駕路過長街之時(shí),沈霄道:“停下?!?p>  已近亥時(shí),萬家燈火滅得七七八八,白日里絡(luò)繹不絕的街上,此刻只有沈霄同他身后的一行護(hù)衛(wèi)。

  路過尋芳閣,沈霄停步,抬頭望向閣樓上。

  那一年便是在此處,皇姐折了支桃花,教他借花獻(xiàn)佛向江清月表露心意,他在此處同皇姐拉拉扯扯猶猶豫豫,就是沒有勇氣更進(jìn)一步,不經(jīng)意間卻看到江清月正在閣樓上往這里張望。

  然后……她把他手里的桃花搶去送給了孟貞。

  繼續(xù)往前走,是一家燒餅鋪?zhàn)印?p>  那時(shí)他才十歲,大皇兄帶著他上街市玩,同江清月狹路相逢。

  江清月看見他特別熱情,不由分說的拽著他衣袖就跑進(jìn)了這家燒餅鋪?zhàn)印?p>  “八皇子啊,遇見我算你運(yùn)氣好,我請你吃燒餅!這家燒餅可好吃了!”

  沈霄甩開她的手:“你認(rèn)錯(cuò)人了!我排行第九!我不是八皇兄!”

  江清月壓根不在意他是八還是九,一把將燒餅塞他手里,“你嘗嘗,不好吃我把頭割給你!”

  既然不要錢,沈霄想著不吃白不吃。

  這燒餅長得破破爛爛,卻特別好吃,比宮里那些精致的點(diǎn)心好吃得多。

  “好吃不?”

  “嗯?!鄙蛳隹粗诖哪抗?,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江清月見他滿意,高興至極:“好吃多買點(diǎn)去吧!這家燒餅鋪?zhàn)涌墒墙鹆瓿侵凶詈贸缘?!幫忙宣揚(yáng)宣揚(yáng)唄!”

  于是他給自己宮里的奴才婢女每人帶了一個(gè)燒餅,皇姐也有份。

  后來,他才知道這家燒餅鋪?zhàn)拥呐乒裉貏e不容易,年紀(jì)輕輕喪了夫,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夭折,兒子體弱多病全靠一貼貼名貴的藥撐著命。

  這女掌柜倒也剛烈,寧可累死累活的獨(dú)自拖著娃,絕不愿改嫁。

  不僅剛烈,還有骨氣,不肯受嗟來之食。

  江清月便逢人就拉到燒餅鋪去,給她介紹生意。

  夜風(fēng)起,街邊檐下掛的燈籠晃得厲害。

  喜公公抖落一件玄色披風(fēng),披在他肩膀上,“皇上,時(shí)候不早了,回宮嗎?”

  明日還有早朝。

  沈霄并不想荒廢國事,轉(zhuǎn)而往回走。

  -

  柳卿姝披著發(fā),在乾元宮前撲通一聲筆直跪下,綰色裙擺在微涼的青石地上蔓延開來。

  喜公公急步上前勸道:“柳妃娘娘,這兩日皇上煩悶,您可千萬別在這當(dāng)口惹惱皇上了,有什么過些時(shí)日再說吧?”

  柳卿姝不肯罷休:“皇上若是不見,嬪妾便在此長跪不起?!?p>  喜公公嘆息:“柳妃娘娘您這是何苦,您是前景無量的,不值當(dāng)?!?p>  “謝公公好意,”柳卿姝真心實(shí)意的向他道謝,又道,“可很多事沒有值不值得。”

  只有一廂情愿,生死不計(jì)。

橋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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