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云漸起
寧沅妙站在荷花池邊,灑下一把魚餌,紅鯉們紛紛聚攏在碧綠的荷葉下爭食,夏日暖風熏人,不一時,她的額角就慢慢滲出了汗。
她打了個哈欠:“冬竹,今日可有來信?”
“回娘子,并無?!?p> 寧沅妙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想到,算算時日,春桃已經出發(fā)了一周,應當是還沒到,但愿她能一切順利。
這些日子里,她推拒了盛京貴女的各種集會,只是在府里看書。
盡管榆陽那里應當較為安寧,可是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
之前的日子里,她搜尋了許多古籍新書,大致對榆陽的山川地貌有了判斷,有兩條水道可從盛京繞去那里。若真如前世大亂,她便不用如從前那般被動。
那段痛苦的記憶撲面而來。
她與韓隱和離后,便居于府中。誰料未等到父親的歸來,卻等來了搜查的官兵。
那群官兵的身后,分明就是面容冷漠,無論自己怎么乞求都無動于衷的韓隱。
最后,全府都被查沒了財產,軟禁于府中。
直到幾日后的那一夜,盛京忽起奪嫡之戰(zhàn),官兵撤走,府里大亂,她帶著人想往滄州逃去,妹妹和姨母中途失散,她去找她們,卻死在了半途,沉于池底……
寧沅妙身子微微發(fā)抖,一陣惡寒從她背后升起,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勉強冷靜下來,平復了呼吸。
她絕不允許重蹈覆轍。
魚餌喂完了,她正要轉身走,便看見了姨母走過來。
王芙蕖款款上前,溫言道:“沵沵,你可要出去走走?”
“不用了,”寧沅妙剛說完,又問道,“母親是有什么事嗎?”
“倒也沒什么?!蓖踯睫∩锨?,輕輕拉著她的手,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
“這些日子你都悶在屋里,也不怎么出來,你瑜顏妹妹和我有些擔憂你?!?p> 寧沅妙嘴角微微揚起,說道:“女兒無事,讓母親憂心了?!?p> 王芙蕖輕嘆了一口氣,隨即微微笑道:“也罷。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你呀,看著最是溫和可親,實則倔強執(zhí)著得很,和你阿母如出一轍。我只盼著,你能活得快意些?!?p> “嗯,”寧沅妙聞言,眼眶微微濕潤,點點頭道,“我知道?!?p> “上回韓家三郎說要延遲婚期,你阿父大發(fā)雷霆,也無非是擔憂你不被韓家重視。”
王芙蕖輕嘆了一口氣,微微蹙眉:“沵沵,我說句本不該說的,子明這孩子是個聰明人,也有本事,可恐怕未必見得會真心待人。我只怕,你一腔真心,會有所傷?!?p> 寧沅妙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這么說,隨即抿唇,眼眸微垂道:“母親勿憂,女兒,并非那一廂癡情的人。縱是成婚,他若待我不好,也能和離。”
王芙蕖抬手,輕輕撫著她的頭發(fā),似乎有萬語千言凝結于心,末了只是輕聲道:“嗯?!?p>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
“前幾日渝顏和泓安吵著要吃清風飯。今日也是酷暑難耐,待你阿父從宮里回來,你今日過來和我們一起用午膳吧?!?p> “是?!?p> 此刻,威嚴的大殿內,肅靜無比,群臣們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好啊,既然這官印的確由你按上。那么,太子所言為實?!?p> 年邁的李奕眼神陰鷙,盯著大殿下正長跪不起的寧國公,聲音低沉道:“寧卿,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寧伯遠膽戰(zhàn)心驚,卻不知如何辯白,手微微顫抖,半身伏在地上:“求陛下明察,臣斷然未曾做過這等事?!?p> 大殿無聲。
“陛下,兒臣以為此事有誤。”一個身著紫袍的男子出列作揖,聲音鎮(zhèn)定自若。
寧國公微微抬頭,朝側邊看去,居然是二殿下李勉之。他心下狐疑陡然升起。太子與二殿下之爭已經昭然若揭,自己更是多次明里暗里戰(zhàn)隊太子,如今這是……
皇帝混濁的眼睛微微睜大,隱怒不發(fā),只道:“哦?你有何證據證明,這救災款不是被他貪墨?”
李勉之抬眸,眼神中閃過一絲暗芒,隨后從袖中拿出一封沾著血跡的信,呈于眾臣之前,擲地有聲道:“此為太子門客莊離寄于寧國公舊部林雙之信,信上記述了莊離教唆林雙如何轉移救災款并嫁禍于寧國公?!?p> 他語氣一頓,看了身側的太子一眼,繼續(xù)道:“可惜林雙前夜于家中自縊而亡,無法當面作證,這信就藏在他的中衣里。但莊離的筆跡已經辨認。今日清晨,莊離已由大理寺收押。事態(tài)緊急,且貪墨事大,故而未曾先行通傳,此信諸位稍后可以傳閱,一看便知?!?p> 語畢,他向李奕彎腰做揖:“請父皇明察?!?p> 身后眾臣霎時議論紛紛,有人面色平靜如常,有人臉色大變,也有人松了緊張神色。
寧國公在地上重重磕頭,附聲道:“求陛下明察?!?p> 太子闊步上前,鳳眸里隱含怒色,卻克制著語氣,冷聲道:“二弟既說是兒臣的門客所為,那么便是兒臣疏于管教。請父皇讓兒臣親自提審莊離,讓兒臣得以自證清白,以免為奸人所污蔑?!?p> 大臣們一片嘩然,又紛紛交頭接耳,隨即紛紛出列,請求皇帝重察此案。
李奕面上怒意漸顯:“夠了!”
大殿又剎那靜默。
李奕慢慢撐著龍椅的扶手起身,看著殿下眾人,臉色陰沉,許久后,沉聲道:“子明?!?p> “臣在?!表n隱起身,淡然道,仿佛他早已料到。
“朕知你最為剛正,這次就由你和太子同查此案,你意下何如?”
韓隱抬起頭,目光堅毅,字字鏗鏘道:“謝陛下賞識,臣定當不辱使命,徹查此案。”
“不可!”太子瞬時出聲反對。
李奕瞇起眼:“為何?”
太子心中一亂:“韓侍郎與寧國公的長女已定親,恐有包庇之嫌,此事不妥?!?p> 皇帝干笑了兩聲,眼神陰鷙道:“你別忘了,莊離還是你的門客。”
太子瞬時臉色一白。
“此事就這么定了。七日以后,若還查不出個結果,那便換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