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話，霜序直接心中咯噔一下，崩了神色。
不可能，除了老夫人之外，沒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李相宜又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是因為知曉自己的過往而將自己帶在身邊嗎？
霜序下意識否認：“什么皇宮，小姐你在說什么？奴婢聽不懂。”
李相宜見她不肯開口，就想起上一世也是如此，霜序不愿意說自己的身世，她來自宮內(nèi)，還是無意間得知的。
只是后來追問，不是被打斷就是被她含糊過去。
李相宜倒也是沒在意，就這么被糊弄過去了。
“你認得這針”李相宜篤定看著她。
此刻霜序更是站不住了，索性撲通一聲跪下，裝傻充愣道：“不是奴婢，奴婢沒有想害小姐，奴婢不知道此事啊。”
見她不開口，只是轉(zhuǎn)移話題，將自己往別的話上引，突然就對霜序的身世很感興趣了。
有什么是她兩世都要隱瞞的，除非這見不得光。
“別糊弄我，你倒是不如實話實說。畢竟你也看見了，王皇后要用這針害我?！崩钕嘁丝粗p手緊握的霜序，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樣子，潛移默化拉攏著霜序。
霜序閉著眼睛，一副煎熬模樣，而后又內(nèi)心苦苦掙扎著，此刻比剛才狀態(tài)更不好了，她面色白如紙，后悔萬分。
可她也沒料到自己今晚會瞧見那毒針，勾起當(dāng)年的回憶。
當(dāng)然，似乎也有了新線索。
見霜序不開口，李相宜再一次引導(dǎo)她：“你不愿意說，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如今我同樣有要面臨的，你若都說了，我還能替你想想法子，畢竟我確實是在意信任你的，你說了，不僅是能幫你，也同樣是幫我。”
霜序突然掉了兩滴淚，抬頭看著李相宜。
多少年未曾聽過安慰的話了，上一次聽，還是老夫人摸著她的頭，一邊安慰一邊說的。
霜序最終還是開了口：“小姐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從皇宮來的？”
李相宜見她終于肯開口，也沒有隱瞞，只是說：“人可以在周圍環(huán)境中隱藏自己，但是日常暴露的細節(jié)卻騙不了人?！?p> 霜序怔楞。
“就算沒有今晚的事，我同樣會支開淡絳，單獨尋你說這個?！崩钕嘁藢⒀矍暗娜朔銎饋恚屗谝巫由?，然后說：“你走路太過于惹眼，哪有婢女走的那么挺直的?！?p> “就連行禮，雖然有刻意隱瞞藏匿，但還是能夠看出，你的禮儀規(guī)范都過于標準了，那是下意識的行為，沒有多年的苦練是做不到的?！?p> 霜序直接回她了一個詫異的目光，似乎是沒想到這點，便默認了她的話，沒有反駁。
李相宜接著又說：“全京城也只有與皇宮沾邊的人，才會下意識覺得，別人送來的東西一旦有不合理的那便是有問題?！?p> “畢竟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边@話不僅是對霜序說的，同樣也是對自己。
更算作一種對上一世種種的感慨。
“是啊，皇宮的確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霜序聽到這里滿臉悲憤。
她看著李相宜，緩緩開口：“我的確是從皇宮出來的人，這件事牽扯頗多，又是好多年前發(fā)生的，你確定要聽嗎？”
李相宜點點頭，一副認真模樣看著霜序。
她更要知道了，畢竟中間若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也能明白上一世很多到死都沒能知道答案了。
“我是從皇宮來的?！彼蜷_始講起她的故事：
我是從皇宮來的，十二年前從皇宮逃出來的。
我不是宮女，更不是皇帝的妃子。
我是前皇后的女兒，皇帝的第一位公主。
福慶公主。
如今的皇帝立過兩次皇后，第一任皇后便是我的母后，陪著如今的皇帝登基，而現(xiàn)在在深宮里的王皇后是第二任。
在我母后還穩(wěn)坐皇后之位時，她只是個不起眼的妃子。
事發(fā)那年我才六歲，我的母后正有身孕，聽太醫(yī)說，母后肚子里的那一胎是個小皇子，母后日日惦念，皇帝也時常來我母后宮中瞧我們母女二人。
我瞧著那挺著的大肚子，歡喜得很。母后在吃食上很是小心，我也總向嬤嬤學(xué)那好吃的秘訣，想給母后最好的讓母親順心誕下胞弟。
天有不測風(fēng)云，就在母后快要生產(chǎn)那幾天，突然闖入一群殺手，將宮里的宮女下人殺了個干凈。
母后喜靜，鳳棲宮離的也不算近，事發(fā)當(dāng)日，鳳棲宮前后都被人圍起來，都還沒來得及搬救兵，那群人就闖進來了。
我同母后還有一位老嬤嬤那兩日不敢合眼放松，躲在暗門后等待著救援。
母后因為此事受驚，在暗格中早產(chǎn)，生產(chǎn)太過于痛苦，母后已經(jīng)極力隱忍，還是出了聲。
外面的人循著聲音同樣發(fā)現(xiàn)了這個暗門，此時我母后順利產(chǎn)下孩子，可惜早就體力不支。
她將我那胞弟交給老嬤嬤，母后和那老婦人將我奮力從另一個地方推出去，讓我去喊人來。
那些人闖進來，我還未來得及邁出去，就被老嬤嬤一腳踹出去另一邊那暗門外，滾落在草叢中暈死過去。
事發(fā)那時，好巧不巧老夫人瞧見了昏迷不醒的我，將我?guī)Щ貋硗低叼B(yǎng)著。待我醒來，便是在丞相府老夫人的屋內(nèi)。
此時距離事發(fā)已經(jīng)過去兩日，我想出去尋母后，老夫人將我攔下。
我才得知昏迷的這兩日外面早已是滄海桑田，我母后的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在暗格內(nèi)，沒見其他。
后來我以為嬤嬤帶著我那剛出生的皇弟跑出來了?？嗫嗟却龝r，外邊又傳來了消息。
本該空了的鳳棲宮突然走水，等到大火熄滅，在鳳棲宮里，找到了一位老人和一具剛出生的嬰孩尸體。燒的面目全非，只能憑借著身形和身上佩戴的東西做辨認。
我得知消息在老夫人的懷中痛哭，老夫人是個極其慈愛溫柔的人，比我在宮中見到的任何人都要慈善和藹，她怕我自尋短見，不停對我說：
“小公主，你要好好活，哪怕是為了你死去的母后和那小皇子?！?p> 再后來，在距離鳳棲宮不遠處的水塘里，找到了一個孩童的尸體，已經(jīng)泡的不成樣子。
我知道那是老夫人的手筆，她找了個已經(jīng)死去的孩童裝作我的模樣，騙過那群還在暗中搜尋的人。
自此，世上再無福慶公主。
福慶福慶，無福無慶。
自此，丞相府多了一個不起眼的婢女。
老夫人為我安排了清白干凈的身份，把我藏在她的院子里，我就這樣茍活著。
直到老夫人病重，見沒人時把我喊了去，千叮嚀萬囑咐我叫我不要暴露了身份，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丞相府。
老夫人還拉著我的手說，京城自從那日后其實一直不夠安穩(wěn)，丞相府也并非我的庇護所，皇宮吃人不吐骨頭，讓我去她孫女院子里，默默等待時機。
若是幸運便可沉冤得雪，若是不幸，那也只能認下，茍活一世。
后來這一忍便是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