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我從人人敬重的公主淪落為奴茍活著。不過我也算幸運,竟然就這么稀里糊涂潦草的長大了。
方才瞧見那針,往日的記憶一遍一遍沖擊我的腦子,似乎是懲罰我將過去的事情開始遺忘一般。
那針的末端,是扁平無孔的,是當年轟動一時的東西。
當時一共造了五根針,是太醫(yī)院的人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
人人都在說,這是神針。
一共有五根,若是用的好,便能救人于水火。用不好,便會立刻斃命。
東西做的那樣小巧,不論救人還是殺人都極其方便。
這種重要的東西,太醫(yī)院的人帶來皇宮后竟然一夜之間不翼而飛,太醫(yī)院上上下下找瘋了,此事傳到我父皇那里,又關乎皇室安危,父皇命人將整個皇宮都搜了一遍,依舊無果。
誰曾想,丟了的毒針有兩只在我母后身上。
毒針是我發(fā)現(xiàn)的,我當時摟著母后,一眼便瞧見了藏在母后頸間的針,母后壓下此事,所有在場的宮女都封了口,悄悄將那針銷毀丟掉。
接著沒兩天就事發(fā)了。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就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如今的王皇后坐上了那個位置。
自此,當年的事沒人敢再提起。無能的父皇查不出是誰做的,又或知曉兇手又只能將其放過。
此事隨著新皇后掌管鳳印開始便不了了之。
而那針的模樣刻在我的記憶里,揮之不去。
定是那偷針之人想要用針毒害我母后以及那腹中胎兒,卻沒想到被母后發(fā)覺,于是情急之下命人圍了鳳棲宮,殺了里面所有人。
一刻都等不及。
十二年后毒針再次問世,這三根便是當年丟的其中三個。
全部都用上了,可見對面的人。
是想下死手。
……
當年的事說到這里便停了,聽的李相宜愣的回不過神。
十二年前,自己還是個女娃娃,只顧吃喝享樂,什么都不懂。眼前的人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如此多的事情。
怪不得霜序不愿意進宮,因為她有被人認出來的風險,雖說女大十八變,但頻繁進宮到底是惹眼的。
而且她對祖母的印象已經(jīng)模糊了,實在是沒想到祖母竟然還有這段往事。
信息量太大,一時間李相宜竟不知道消化哪個。
原來上一世陪她入寧王府的霜序,竟然是皇上的女兒,那論理來說,寧王是她的皇弟。當今太子是她的皇兄。
李相宜想到這里,看霜序的眼神開始變得古怪起來,上一世霜序眼睜睜看著自己嫁給寧王,也就是她的救命恩人的嫡親孫女,在多年后嫁給了她的皇弟,還將自己挑去做了陪嫁,定是有無法言說的痛苦。
在沒有找到當年殺害前皇后的人之前,誰都有可能是兇手。
李相宜神色復雜,難以置信的開口:“原來你就是皇帝那許多年前死去的第一個女兒,福慶公主?!?p> 其實說起福慶公主這個名號,李相宜是知道的。
上一世的最后,她在大殿內(nèi),向皇帝說的就是福慶公主啊。
當時霜序同她入了大殿,大殿內(nèi)帝后二人以及半堂朝臣都在場,誰又能想到王皇后二話不說就派人將霜序捆了起來。
試圖屈打成招,逼著霜序承認自己莫須有罪名。
霜序自然是不認,硬挺著身子,硬生生的挨著鞭子。
李相宜想救霜序卻又被攔著。
在場的人聽著霜序那一聲聲的慘叫卻無半點反應,李相宜不停求著他們,他們?nèi)耘f無動于衷,
這些所謂的朝堂肱骨,生怕與自己扯上一點關系。
在他們眼里,霜序不過是一個棄子奴仆,在李相宜眼里,那是一條人命。
李相宜剛想要認下,想著先救下霜序再想權(quán)宜之計,誰知霜序突然艱難爬起,對王皇后說完那句:“皇室的腐朽終有一天會化灰散盡,而后天下皆知”就直接撞了柱子。
霜序死在了大殿內(nèi)。
此刻大殿內(nèi)突然寂靜了,連王皇后都沒想到,霜序竟然直接撞死大殿。
所有人冷眼旁觀,這次沒有人再攔著,李相宜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霜序尸體面前,難以置信的探了探鼻息,確認霜序真的死了之后,起身麻木的掃視著這群人。
放眼望去,大殿內(nèi)都是有權(quán)力地位的朝臣。他們做盡丑惡事,卻逼迫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女婢認下所有罪行。
李相宜明白,今夜不是召她來詢問她的,而是來給她定罪的。
原本就被人捅了婁子,再多加幾項罪名又如何,沒有人在乎,他們只要知道有人替自己背著罪名就好。
反正自己今夜橫豎都是死,又何須再怕什么。李相宜此刻再也沒有什么顧慮,盯著帝后二人發(fā)笑。
霜序的死是壓死李相宜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相宜當時說:
“若是福慶公主還在世,發(fā)現(xiàn)自己那昏庸無能的父皇立了這種蛇蝎心腸的惡毒皇后做她母妃,那她一定覺得還不如早些隨著先皇后一同西去的好?!?p> 福慶公主是禁忌,李相宜是知道的,這也是她今夜入宮前,施云打探來的些關于福慶的事情,只是才囫圇聽的一些,就過來了。
聽見這話,大殿內(nèi)全是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皇帝更是直接黑了臉發(fā)了怒。
她不知道當時的霜序原來就是福慶公主。而她替福慶公主說的這番話,霜序也沒能聽到。
霜序在死前,只知道她那所謂的父皇,沒有認出她來,更是對她此番折磨,試圖屈打成招。
她得多心寒。
現(xiàn)在知道了這些事情,她不知是該惋惜她說晚了,還是霜序撞柱子早了,二人就這么硬生生錯過。
霜序聽見她這么問,也是詫異:“你知道?”
李相宜點點頭,說:“我當然知道,只是不像今夜這么詳細罷了?!?p> 頓了一下,李相宜開口:“百花宴你還是別去了,防止有人認出來,你藏了這么多年,再藏幾日也不是問題?!?p> 可是霜序卻搖頭說:“我總不能藏在丞相府一輩子,百花宴是接觸皇室的好機會,這個毒針時隔十二年重新問世,那我更不能坐以待斃了。”
見李相宜不贊成,現(xiàn)在反過來霜序安慰她:“沒事,若是被人認出來,或是日后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丞相府就直接將我踹出去,我也會極力與丞相府保持距離,不會讓丞相府受牽連的。”
她眼神堅定:“既然今夜陳年舊事揭開一角,那我便去順藤摸瓜,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p> 李相宜沒接她的話,而是突然問:“你住過皇宮,那你可知,皇宮有處院子,院子中有兩棵樹,一棵梧桐,一棵石榴樹。那是誰的居所?”
霜序挑眉:“種在院子正中間?”
李相宜點頭。
“我的?!?p> 霜序又補充一句:
“那是鳳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