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那漢子身邊一名騎士高聲叫道:“你等是何人,見了本縣縣尉還不速速下馬!”
“哼!區(qū)區(qū)一介縣尉,也敢率眾在此攔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背淘缴砗笠幻o衛(wèi)聞言大怒,鏘地一聲抽出橫刀,驅(qū)馬上前指著那縣尉,喝道:“不想成我趙況刀下鬼的話,就趕緊給我滾開!”
那縣尉打量了幾人一眼,陰森森地一笑,冷冷地說道:“我韓奎身為本縣縣尉,自有保境安民之責(zé),你等騎馬帶刀,夜行入縣,出言不遜,非奸即盜?!闭f完,他將手一揮,大喝道:“來人,將這幫來路不明之徒給我拿下,押解回縣再行發(fā)落。”
話音剛落,身后十余名縣卒齊齊一聲吆喝,惡狠狠地驅(qū)馬朝程越等人逼了過來,趙況見對方一擁而上,人多勢眾難以對付,勒馬往后退了幾步,來到程越身邊,低聲道:“程隊主,等會動起手來,你先將那縣尉擒住,其余的人由我們幾個來應(yīng)付。”
程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將環(huán)刀橫在馬鞍上,輕笑道:“不急,且看參軍如何處置再動手也不遲?!壁w況一愕,扭頭往后一看,果見柳昕黑著一張臉驅(qū)馬緩緩走了過來,趙況忙拔轉(zhuǎn)馬頭迎了上去,輕聲在柳昕耳邊說了幾句。
“你便是縣尉韓奎?”柳昕打馬來到程越身側(cè),朝那縣尉沉聲問道:“此處乃潁川地界,你身為襄城尉,為何會在此越境巡邏?”
“大軍壓境,韓某怕縣民驚擾不安,特出縣而巡。”縣尉韓奎上下打量了柳昕幾眼,在馬上微微欠了欠身,問道:“敢問閣下是何人?于此時趁夜?jié)撔?,穿州過縣,可有官憑路引?”說完,他又指了指程越等四人,繼續(xù)問道:“這幾位與閣下有何干系?”
“你既是襄城縣尉,那老夫告訴你也無妨。”柳昕臉色緩了緩,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塊玉牌,丟了過去,沉聲道:“老夫乃河南王帳下中兵參軍柳昕,此行乃是奉河南王命往西北商議要事,因事情緊急,只能晝夜兼程。前頭老夫已遣人通知貴縣縣令,不知韓縣尉路上可曾遇到報信之人?”
韓奎伸手將玉牌操在手里看了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地聽完柳昕的話,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將一雙狠厲的眼睛不斷掃視著柳昕一行數(shù)人。正僵持之際,一個文士打扮的人從來騎中驅(qū)馬走到韓奎身旁,附身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只見韓奎身軀一震,滿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將目光向程越和劉無敵身上射了過來。
程越將韓奎一副進退猶疑的神態(tài)盡數(shù)看在眼里,心中頓時了然,看來這韓縣尉原本是想仗著手下人多勢眾將柳昕等一行人一舉拿下的,但他經(jīng)那文士的提醒后,顯然對自己和劉無敵產(chǎn)生了防范心理。由于天色已晚,那文士又有心遮掩,因此程越并沒能看清楚他的面容,不過憑著他方才的那番作為,程越可以斷定那人必是認識自己的。
這人會是誰呢?他既認識自己,又聽了柳昕報出了名號和來意,為何仍然要遮遮掩掩地和韓奎兩人阻著自己等人不放呢?縣尉和參軍雖互不統(tǒng)屬,但參軍畢竟是侯景身旁的親信之人,這韓縣尉如臨大敵般地對待柳昕,單單用恪盡職守來說未免過于牽強了些??磥?,這襄城縣中只怕有了變故,程越心中一動,抬眼朝柳昕看了過去,只見這位身寬體胖的柳參軍此刻已是面沉如水,怒氣橫胸了。
程越將橫刀提在手里,猛地一拉韁繩,胯下坐騎人立而起,灰秋秋一聲嘶鳴,打破了這一刻陰郁的沉默,他朝韓奎一聲朗喝道:“韓縣尉,柳參軍奉侯王之命過縣行走,你等如此阻攔,恐怕甚是不妥吧?!?p> 對面來騎見程越如此做派,頓時嘩然鼓噪,各各舞著手中兵刃大聲叫罵,作勢就要撲上前來廝殺。程越身后的劉無敵見此登時狂性大發(fā),他將手中大鐵戟重重地駐在地上,仰天一聲狂笑,大吼道:“一幫土雞瓦狗般的烏合之眾,也敢在你劉爺爺面前聒噪,活得不耐煩了的只管過來!”來騎見劉無敵面色猙獰,怒目圓睜,氣勢不覺為之一滯,遠遠地勒韁駐馬,站在原地鼓噪著謾罵不休。
劉無敵勃然大怒,操戟在手就要馳馬沖殺,才奔出兩步就被程越拉住轡頭扯了回來。程越轉(zhuǎn)過臉去,理也不理劉無敵那怒不可遏的高聲怒罵,似笑非笑地將目光朝韓奎那邊掃了過去,剛好見他也正用一眾復(fù)雜的眼光看著自己,兩人對視之下,程越輕笑了一聲,韓奎忙將目光收了回去,轉(zhuǎn)臉朝柳昕拱手道:“韓某不知柳參軍身臨敝邑,一時失態(tài),還請柳參軍見諒。”
“哼!”柳昕見韓奎終于向自己見禮回話,將心頭堆積的怒火稍稍壓了壓,冷哼了一聲,用手指了指他身后那一群尚在喧鬧不休的縣卒道:“韓縣尉好大的威風(fēng)!老夫方才還以為我等走錯了路途,到了敵國遇了敵兵了!”
韓奎聽了這話,身子一顫,忙僵著臉笑道:“參軍說笑了,韓某不過是肩負守土安民之責(zé)身不由己罷了。再加之近日潁川亦成了戰(zhàn)場,襄城毗鄰而處,難免不受波及,韓某不得已之下,只得小心應(yīng)對,個中苦衷還請參軍多多諒解?!?p> 柳昕見韓奎如此說來,雖仍不忿于他見面時對自己的態(tài)度,但聽他說的也確屬事情,心頭的怒意便漸漸消解了,他淡淡一笑,擺了擺手道:“如此說來,倒是老夫等人魯莽了?!?p> “不敢,不敢?!表n奎陪笑著拱手謝道。說著,他眼珠一轉(zhuǎn),朝柳昕四遭看了看,笑道:“柳參軍不愧為河南王肱骨心腹,奉命出行竟如此輕車簡從,參軍之人品膽氣,實在是讓韓某敬佩不已啊?!?p> “兵在多而不在精,遠行護衛(wèi)之士尤其如此。老夫此行貴在時效,隨從過多不但于事無補且易有暴露之嫌,因此重在精銳?!绷哭壑殻迫蛔缘玫匦Φ溃骸绊n縣尉切莫小看了柳某身邊的這幾名護衛(wèi),他們可無一不是能以一當(dāng)十、武力超群的勇悍之士?!?p> “哦?”韓奎訝然道:“韓某自幼習(xí)藝,久事行伍,最喜結(jié)交軍中猛士,不知參軍能否給韓某引見一二?”
“這有何不可?”柳昕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兩名護衛(wèi),道:“趙況、吳賁連同此前被我遣往貴縣的張凡、李泰四人,是河南王精選給老夫的隨身護衛(wèi),跟隨老夫已有多年,個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武力過人。還有這兩位,程越、劉無敵,”柳昕說著,又朝程、劉二人指了指,接著說道:“此二人雖未多經(jīng)戰(zhàn)陣,但卻都是武功絕倫、英勇超凡之輩?!?p> “這二人便是程越和劉無敵?”韓奎失聲叫道:“可是那一擲摧師、夜戰(zhàn)秀容的程越和劉無敵?”
“正是他們二人?!绷恳婍n奎一臉震驚之色,不禁得意地笑道:“要是論起戰(zhàn)力,你帶來的這十余騎縣卒,恐怕未必能在他二人手下討得了便宜?!?p> “兩位猛士之赫赫威名,韓某早就如雷貫耳了?!表n奎尷尬地笑了笑,卻沒敢再和程越對視,只是忙不迭地勒馬閃到柳昕身側(cè),恭聲道:“參軍身荷重任,遠行辛苦,不如雖韓某一并入縣歇息,韓某也好觍顏一盡地主之誼。”
“不勞煩韓縣尉了,”柳昕擺了擺手,笑道:“老夫與貴縣縣尊劉琛劉縣令頗有交情,此前已遣人到縣中報訊,待我等入了縣衙,少不得再來叨擾韓縣尉。”說完,他又隨口問道:“韓縣尉一路行來,可曾遇到老夫的那兩名護衛(wèi)?”
“這個?!表n奎一愕,轉(zhuǎn)臉與身邊的那文士對望了一眼,遲疑地道:“這個韓某倒未曾留意?!闭f著,他朝那文士問道:“張曹椽,一路上你可見過參軍所說的那兩名護衛(wèi)?”
那被喚作張曹椽的文士欠了欠身,答道:“回縣尉,卑下也想不起來了,道上來往之人甚多,或許途中錯過了?!?p> “這樣啊,”韓奎想了想,吩咐道:“張曹椽,你即刻點十名縣卒,快馬加鞭趕回縣中,協(xié)助劉縣令安排迎候事宜,若遇到參軍的那兩名護衛(wèi),務(wù)必好生加以招待?!?p> “無需如此興師動眾,”柳昕笑道:“老夫原無意叨擾貴縣,只是臨行之時頗為倉促,不得不到邑中略加補益。韓縣尉如此盛情,老夫?qū)嵲诶⒉桓耶?dāng)啊?!?p> “柳參軍既是侯王之肱骨,又是縣尊之故交,韓某能略盡綿力照應(yīng)左右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參軍就不要推遲了?!表n奎笑道:“參軍且在此稍候,韓某去去就來?!闭f完,也不待柳昕阻攔,自與張曹椽兩人分撥縣卒去了。
程越看了看韓奎和張曹椽兩人,驅(qū)馬來到柳昕身邊,低聲道:“參軍,這韓縣尉前倨后恭,目光飄忽,只怕不是什么易與之輩?!?p> “韓奎一介武夫,知曉我等身份后難免失態(tài),不必苛責(zé)于他?!绷靠戳顺淘揭谎郏卣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