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侯府壽宴刺殺平宛公主之事,因在場諸多朝臣為證,加之又是在大庭廣眾下行刺,故而陳燾不得已連夜入宮請罪。
皇帝斥責一番后讓他歸家待罪,又召見沈鐸入宮覲見。
“沈鐸朕限你三日內(nèi)破案,不得刑訊逼供,朕要聽實情!”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年逾四十,雖說素日里喜形于色,可青年時隱忍多年的經(jīng)歷讓他同樣是厭藏于心,不表于行。
可方才沈鐸卻清晰地感知到了,皇帝對于陳老將軍的忌憚已至厭惡的地步。
沈鐸領(lǐng)命告退。一路上沈鐸都在想,向來不顯山不露水的皇帝為何朝他釋放了這么個信號。
直到他審問了那個女刺客。
“大人,奴家招供就是,可千萬別用刑,奴家怕疼!”胡葭嬌媚地說著,眼神和舉止都露了怯,驚懼得淚眼婆娑。
“你為何行刺公主?”這番舉止看得沈鐸心生厭惡,可周邊的衙役見著她這幅我見猶憐的模樣不禁心軟了幾分。
“是…是陳府的人給了我一箱金子讓我做這件事!”
陳府?
“他們說事成以后,定可保我性命無虞……”說著胡葭便凄然淚下哭聲悲切。
見沈鐸不為所動,胡葭露出潔白如雪的手臂,拂去了眼角的淚水,強忍著悲說道:“他們也沒告訴我會被綁來都衛(wèi)府的呀,要……”
“袖箭是哪兒來的,你又如何會用它?”沈鐸無意與她閑談,沉聲打斷了她接著問道。
“袖箭是陳府的人給的,那人教過我,并不難學?!焙缱炖镆琅f說著是陳府指使。
“陳府的人傻嗎?會讓一個舞伎在大庭廣眾之下刺殺公主,是他們蠢,還是誰指使你無端攀咬!”沈鐸陰鷙地說道,這個一身軟骨頭的女子滿嘴里吐不出個真言。
永德侯府與平宛公主并無仇怨,莫名其妙地要了公主的命這與自毀前程有何區(qū)別!
“說不定,陳府的人就是想讓別人覺得這是栽贓嫁禍,反其道而行之殺了公主呢!”胡葭面帶無辜怯聲怯色地說道。
“那你不妨告訴本官,殺了公主陳府能得什么好處?”沈鐸抓住漏洞反問道。
“這,奴家自是不知?!?p> “那本官再問你,你為何如此確定是陳府的人教唆你?”沈鐸再問道。
“因為那人是陳侯爺?shù)钠薜?,教坊女子都認識他?!焙缪灾忚彽鼗卮鸬?。
喬柏晟?不曾想竟牽扯到喬大娘子的庶弟,這個局布的甚是用心良苦??!
“來人去喬家拿人。”沈鐸思索片刻當即下令道。
心知這女子一時半會不會說真話,沈鐸便無意再審,起身欲行。
“大人,”胡葭卻叫住了他,“那位姑娘…可有性命之憂?”她問得是薛幼盈,她不知道幼盈會撲過去護住公主。
胡葭看到了是眼前之人帶走了她,心下?lián)鷳n她的境況,遂有此問。
“袖箭威力三十步內(nèi)足取人性命,胡姑娘親自下得手豈會不知?”沈鐸有意如此說予她聽。
“她死了?!不會的,你騙我……”聞言,胡葭難以置信,嘴里振振有詞的念叨著這句話。
見她此番真的露了悲,沈鐸便想到了此人或許和薛幼盈有什么聯(lián)系。
“你認識她?”
“不,不認識……”
認識與否,一查便知。沈鐸不再白費口舌,出了府獄往九曜堂走去,召來了穆景逸去查胡葭此人的生平背景,以及與她有聯(lián)系之人。
“世子,公主在九曜堂候著您呢?!蹦戮耙萁淮艘环?,就消失在夜色里。
李如意被刺殺當夜深夜到訪又是何用意?沈鐸不免在心中預(yù)先思量起來。
今日之事牽涉謀刺皇家,他需步步謹慎,萬不可行差踏錯。月色將沈鐸靜立思索的影子映照到了地上,沈鐸看著那團烏影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今日見了許多人,各自有各自的面具,話里話外都藏有玄機,都要他仔細琢磨,反復(fù)衡量。
這要放在從前,他定是不愿沾染這些紛繁復(fù)雜,如今身在其中凡事不由己心,難免惆悵。
“沈大人,你答應(yīng)本宮護住她性命之人,可還安好?”李如意從堂間出來,看了在月下凝神靜氣地沈鐸問道。
薛幼盈啊,秦琬說她福大命大,尚有得一救。不知怎地,沈鐸聽到這話后感到一陣心如針扎的刺痛。
他一點也不覺得那姑娘福大命大,夜宴時尚且是生龍活虎,不曾想彈指之間就危在旦夕了。沈鐸就想她趕緊裊裊娉娉地站在他面前,看她莞爾見禮的模樣。
“回稟殿下,一息尚存?!?p> 她活著便好,李如意心里懸著的大石頭這才落了地。自崇禎六年后,她心中已許久不曾有過牽掛之人。
“你這丫頭怎得這般蠢!”
“殿下待奴坦誠,幼盈自當報以赤忱……”
起煙于寒灰之上,生花于已枯之木。中箭受傷后倒在她懷里的薛幼盈說出這番話時,讓李如意心里的禁地現(xiàn)了些生機。
“替本宮照看好她!”李如厲聲命令道。
“遵命。”
“不知公主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李如意望著那輪寒月,答非所問道:“這京城中比寒月還冷酷無情的,你知道是何物嗎?”
不等沈鐸作答,李如意冷笑了兩聲,丹唇輕啟吐露了兩個字“圣心”,自古帝王多無情。
孤家寡人,心如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