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館案結(jié)后,薛幼盈的日子比往日更加充實有趣。
因為李如意的緣故,她現(xiàn)在能接到許多世家貴女訂做簪釵的生意,賺得了更多銀錢。
得了空閑,薛幼盈還會出城去尋在桃苑那處修習(xí)技藝的姑娘們,因為都是一般大的年紀(jì),閑談作樂總能玩到一處去。
那些被迫沾染污濁的春華,終是被任勞任怨的薛幼盈一個一個拾掇起來,洗盡塵污,重?zé)ㄐ骂仭?p> 近來,薛幼盈還結(jié)識了位美艷的姑娘,她叫胡葭,是教坊司的舞伎,時常照顧薛幼盈的生意。
漸漸地,二人也熟絡(luò)了起來。有一次,胡葭訂下了一支八寶釵過了約定的時日,卻遲遲不見她來取。
猶疑再三的薛幼盈還是去了教坊給她送釵。因此得知了胡葭久病未治的消息。說是幾日前就著風(fēng)寒,久不見好還愈發(fā)加重了些,拖了幾日竟嚴(yán)重到下不來床了。
晚秋時節(jié)本就陽氣虧空陰氣大盛,此時生病最是虧損身子,又無好好醫(yī)治,難免落下病根。
薛幼盈見著床榻上的病美人心生憐意,本著如此絕色若是香消玉殞豈不可惜的念頭尋了秦醫(yī)士開了藥方。
悉心照顧了她兩日后是大有起色了,第三日來時胡葭都能下地行走了,非嚷著給薛幼盈跳一段胡旋舞。
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zhuǎn)蓬舞。
她姣美的身姿百轉(zhuǎn)千回就如同柳絮一般輕盈,玉臂輕舒,烏發(fā)如瀑隨舞姿在空中搖曳。圜轉(zhuǎn)之間,是極盡的美色。
以舞還情后,她們二人的關(guān)系又近了些,連帶著薛幼盈的錢袋子又鼓了些許。
今年遇貴人相助,薛幼盈財源廣進(jìn),她可真得去寂照庵誠心上香還愿,感懷菩薩關(guān)照,以期來年財運亨通!
果然運勢來了是擋也擋不住,薛幼盈不過隨意擇了一日去寂照庵進(jìn)香,正好碰見了永德侯府的喬大娘子這位老主顧,她又給府中的姐兒訂了對兒珍珠金耳珰。
待到薛幼盈做好給侯府送去,已經(jīng)是冬月初三的事兒了。正好遇上了永德侯府辦壽。
香車寶馬成群車馬絡(luò)繹,達(dá)官顯貴往來云集,真是好不熱鬧。
“薛姑娘來了??!”薛幼盈照例從小門進(jìn)來,小廝把她引進(jìn)了后院中,孔嬤嬤遣了婢女金玲在那處候著她。
“金阿姊,這是大娘子上次訂的耳珰?!毖τ子咽种械哪緳尺f了過去給她查驗。
“真是好生精致,姑娘的手可真巧!”金玲慣是個嘴甜,會說話的。
“多謝阿姊夸贊,下次來奴家記得給姐姐帶串自己做的雕花桃木手串來。”薛幼盈笑意盈盈地回答道。
聞言,金玲眉目染上了喜色,“姑娘做的,定是稀罕物!在此便謝過了?!?p> 二人并肩走著,不多時就到了賬房,補清了余下的工銀。
“好生熱鬧??!”那院里因喜事迎賓混雜的人聲,隔著老遠(yuǎn)的賬房都能聽見。
“今兒個是府里的大日子,晚上還備了煙花戲,請了教坊歌樂舞伎助興……”
侯府夜宴能請來教坊官伎,看來老侯爺在皇帝眼中地位不一般啊。
“只可惜奴家無福見識不了這場熱鬧喏?!毖τ子貋硐矚g看轉(zhuǎn)瞬即逝的煙花戲,漫天流光溢彩在頃刻間煙消云散的場面令她心馳神往。
只求那一瞬間絢爛奪目地活著,便可恣意灑脫地離開。
“我在,你便能看著!”與各位官婦同處得有些無趣的李如意在此處見著薛幼盈,倒是舒心起來。
從賬房出來,薛幼盈和金玲二人就原路返回,期間聊起閑天兒。
正好李如意和喬大娘子等官眷貴婦賞完花從后院拱月門后走了出來。聽聞薛幼盈之言的李如意遂開口成全了薛幼盈的愿景。
薛幼盈和金玲附身跪地行禮,李如意親自扶起了薛幼盈,在場的命婦雖多半認(rèn)不得她,但憑著公主的態(tài)度,對薛幼盈也多了幾分敬意。
因李如意的關(guān)系,薛幼盈真的在侯府留到了煙花戲開場。席間還瞧見了男賓席的沈鐸和薛臨,盯了兄長許久,薛臨都未發(fā)現(xiàn)薛幼盈也在此處。
不過沈鐸發(fā)現(xiàn)了,他向來警惕,覺察到了薛幼盈的視線不足為奇,他剛想告知薛臨令妹也在,下人就來回稟煙花戲開場,陳燾就起身召請眾人移步廳外廊下。
臺階之下,方才宴席間的伶人也移至庭前的空臺,鼓樂重奏,節(jié)點歡快,薛幼盈凝神一看發(fā)現(xiàn)臺上翩翩起舞正是胡葭。
美人赤足裸腰,緋襖錦袖,綠綾渾襠褲,妖嬈一舞動京城。
遠(yuǎn)處煙花乍裂發(fā)出了聲響摻雜著鼓樂,聲與景的面紗之下,掩藏著暗流涌動的殺機。
李如意抬首看了會兒煙花,覺得無趣,正好瞧見了李瑋,心想許久未見她這侄子了便遣青鶯叫他過來問兩句話。
此時,鼓樂聲戛然而止,胡葭用袖箭,正對著李如意的方位按下了機括,箭矢勢如破竹,劃空而來。
“小心!”當(dāng)薛幼盈看清飛矢之時,毫不猶疑地轉(zhuǎn)身擋在了李如意身前。
胡葭準(zhǔn)頭不差,威力不小的箭矢深深嵌入了薛幼盈的右肩血肉,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薛幼盈的神志。
“幼盈!”李如意心急如焚地喊道。
“來人,給本宮找太醫(yī)來!”
“有刺客,侯爺……”
場面亂作一團(tuán),陳燾連忙叫來府兵捉拿刺客,沈鐸留下穆景逸配合永德侯府府兵保護(hù)燕王安危,又遣人回都衛(wèi)府召集人馬至侯府押解刺客,排查人員。
而后帶著薛臨走到被人群包圍著的那處地方。
“執(zhí)金吾來了!”還不等他們走到那處,邊圍上的某個官眷夫人喊了一聲,眾人忙不迭讓開一條道來。
薛臨這才看見,是何人遇刺。而沈鐸的神色也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慌張。
“盈兒!”薛臨不管不顧地走到李如意身側(cè),看著她懷里暈厥過去的薛幼盈不知所措。
這傻丫頭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暗箭也敢用命去賭!
“微臣失察,請二位殿下降罪!”陳燾號令府兵捉拿了刺客,忙不迭跑過來跪地認(rèn)罪。
沈鐸問禮過后,徑直走向李如意,抱起了薛幼盈。
“執(zhí)金吾,你要如何?”李如意問道。
“殿下,她是刺客一案的證人,臣要帶走她!”沈鐸怕再晚一點,薛幼盈的命就要折在處了。
“可她傷重,本宮得看著她醫(yī)治!”
“殿下放心,臣不會讓她死!”說這句話的時候,沈鐸已經(jīng)將她抱在懷中,鼻翼間充斥著血腥氣,放在她背上的手也觸到了一片濡濕。
“侯爺,此事蹊蹺,稍事都衛(wèi)府來人交接時,需謹(jǐn)慎行事出不得一點差錯。”沈鐸對著陳燾快言說道,而后面向燕王說了告退趕忙大步邁出侯府。
幸而秦琬的醫(yī)館就在附近,沈鐸一刻也不敢耽擱地抱著薛幼盈跑去,薛臨緊隨其后。
薛幼盈迷迷糊糊間喚了聲疼,沈鐸就竭力讓自己的步子邁得平穩(wěn)些,讓她少受些苦楚。
“秦琬,救她!”沈鐸踹開門,跑進(jìn)醫(yī)館時,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子。
秦琬剛想罵人,就看見沈鐸懷里氣虛的姑娘,“又是她?快把她放到診床上!”
那一晚,秦琬的醫(yī)館燈火通明。這一次薛幼盈傷得極重,且不說箭矢之傷深陷皮肉,光是取出箭矢她就受了剜心之痛,更遑論此傷不好愈合極易感染,到那時便是神佛難救。
薛臨憂心忡忡,愁容滿面的。
沈鐸等著秦琬治完她的傷后,才進(jìn)去看了眼昏睡不醒的薛幼盈。
“薛澄懷,你妹妹是不是傻!”
他從來沒見過,膽子如她這般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