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貍。”李毓靈喚它。
屋內(nèi)小二貼心地點了蠟燭，退了出去。
燭光照亮她的臉，她的瞳色如窗外遙遙可以望見的黛山，雨氣漸濃，遠山身姿若隱若現(xiàn)。
正如她眼中盛著的情緒。
張衍清邁著步伐慢吞吞走過去，越靠近，那尾巴就翹的越高。
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從心底涌起，是他被李毓靈看到而涌起的開心。
開心？
張衍清不知這情緒從哪兒來，是這只貓的軀殼帶來的嗎？
他停下腳步。
李毓靈已經(jīng)向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看起來很柔軟，很想上去蹭一蹭…
他也確實這么做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李毓靈抱著，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貓?zhí)鹚⌒〉哪X袋，呆呆地望著李毓靈。
李毓靈不好像在閨房里那樣湊近看它，也知道它不喜歡自己摸，只是歉意地看向蔣方正：“這是我養(yǎng)的貓，我今早出門囑咐過廚娘給它喂食，不知怎么的，跑出來了…”
蔣方正笑著說：“許是太想你了，它還是只小貓呢吧。”
李毓靈遲疑道：“是吧…”
蔣方正聞言笑著去拆開那被油紙包裹著的燒雞，油紙一打開，一股香氣就飄了出來，聞著就讓人垂涎三尺。
熱氣上升，風一吹，將燒雞的香味塞滿了雅間每一個角落。
燒雞已經(jīng)被切好，小二方才還備了兩雙公筷，蔣方正就用那雙公筷給李毓靈夾了兩只腿，另夾一只翅放到了旁邊的盤子上，“讓阿貍也嘗嘗。”
蔻枝在旁邊抿嘴笑，只覺得蔣少爺這行事做派像姑娘夫婿，處處照顧姑娘不說，還想到了姑娘養(yǎng)的貓。
“你也吃?！崩钬轨`連忙道，她有些囧，她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每次吃飯蔣方正都要格外照顧她。
他說幼時許下的承諾，怎么可以半途而廢？
可李毓靈已經(jīng)忘了他曾說過什么，她說不妨事的，她已經(jīng)不記得了，蔣方正聽到笑容僵了僵，奈何李毓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僵硬，后又恢復如常。
蔣方正說：“毓靈妹妹，是我這樣的做法讓你心懷芥蒂了嗎？”
李毓靈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你不必刻意照顧我。”
蔣方正急道：“你不是負擔！”
許是看到了李毓靈眼中的錯愕，覺得自己聲音過大嚇到了李毓靈，蔣方正又放緩了聲音，但語氣依然很急：“不是的毓靈妹妹，你不要多想，我沒有刻意照顧你，也沒有覺得你是負擔…是我自己想這樣做的，與旁人無關！”
蔣方正以為李毓靈是覺得他是聽從了雙親的話對她照顧一二，其實不是的！
“我是…”蔣方正吞吞吐吐，“我是…”
李毓靈好奇地望過來。
蔣方正到底沒有說出口，他的想法，會做出來讓毓靈妹妹看到。他不會像戲文里寫的那些男子一樣，只會耍耍嘴皮子，空討心愛之人的歡心。
蔣方正抬頭去看李毓靈，記憶中他急著去剖白自己的心意仿佛還在昨天，他已經(jīng)長大，身材魁梧，頭發(fā)也長了，唯一不變的，仍是想娶一女為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蔣方正心生慚愧覺得自己非君子，但假以時日，他一定能做到。
屆時，他會身著新郎紅官服，頭戴金花烏紗帽，騎上高大棗紅馬，威風凜凜，神清氣爽去迎娶毓靈妹妹。
拜高堂，敬天地，錦繡牽紅連一生，續(xù)一世。
蔣方正用喝茶擋住了他揚起的嘴角，他看著李毓靈，李毓靈與記憶中并無差別，即使著裝簡樸，他也覺得明媚。
那些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與窗外的狂風暴雨一起，點綴著此刻的難得。
蔻枝見雨從窗口吹進了雅間，怕大風吹傷了李毓靈，連忙去關窗。
坐在凳子上的貓對李毓靈遞過來的雞翅嗤之以鼻。
明明肚子已經(jīng)在叫喚了，可它就是不吃。
張衍清說不清現(xiàn)在的感覺，有些煩躁，但又不得不耐下心來，可為什么要耐心待在這里，原因他說不清也道不明。
是雛鳥情嗎？
因為她救下了自己，自己獲救后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她？
還是，貓本身對她就親近？
又或是，別的什么…
蔻枝關好窗轉身，發(fā)覺這貓臉色怎么這么臭，是她的錯覺嗎？
李毓靈見貓倔強地不肯吃，有些無奈：“回家去吃？”
“喵。”
“好乖的貓?！笔Y方正夸贊。
李毓靈喜歡聽到旁人夸贊她養(yǎng)的貓，從前小黃在廚房一連抓到兩只油耗子被廚娘夸的時候，李毓靈也是這樣在心里驕傲自得。
這是她養(yǎng)的貓。
很厲害的。
李毓靈果然笑了，她一笑，氣氛一下子就松快了，好像那大雪覆蓋的松樹第一次被風吹落積雪舒展身姿。
蔣方正知道自己夸到了李毓靈心上，他惹笑了李毓靈，心里也暢快。
兩個人都不喝酒，吃著小菜，時而聊一兩句，氣氛漸漸的融洽起來。
“喵?！?p> 只是每當蔻枝覺得姑娘與蔣少爺感情要升溫的時候，總有貓叫吸引李毓靈的注意。
這貓一定是故意的。在蔻枝第三次嘴角下垮的時候，她在心里堅定道，這懶貓，抓油耗子不行就算了，喜歡偷懶曬太陽也算了，怎么這么沒眼力見！枉她從前還覺得有靈性呢！
就是個笨的。
張衍清感受到一股怨毒又嫌棄的目光從背后射過來，很明顯是沖著自己來的，他對這種含義的目光很熟悉，自然也最先、最快感受到。
但他沒管。
一股勁地想獨占李毓靈的目光。
可它一直這么鬧，李毓靈也沒半點不耐煩。
他倒想李毓靈不耐煩然后快點帶他回家，或者罵他一頓，總好過現(xiàn)在這樣伸出手摸他兩下，然后又顧著跟別人聊天。
“喵喵！”
李毓靈有些歉意地看向蔣方正，說自己先行離開。
“毓靈妹妹…”蔣方正有些不舍，但他也知道貓餓著肚子李毓靈心里著急擔憂，就說，“外邊下雨了，你若不嫌棄，可以坐我的馬車回去。”
李毓靈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蔣方正就道：“我今日還要宴請友人，馬車于我暫時無用，送你回去后，吳叔會來接我，你不必憂心。”
他笑起來：“我已寫下帖子，明日上門拜訪，毓靈妹妹不要怪我叨擾才好?！?p> 話落，有禮有節(jié)地行了一個禮。
“虛位以待?！崩钬轨`也回禮，“不必相送?！?p> “好?！笔Y方正聽話地不再上前送別，靜靜地看著李毓靈出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