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男仆
各懷心思的兩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小二再次出現:“菜來咯!客官,菜上齊了,請慢用!”
岳繹趕忙將方才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眼冒綠光地開始夾菜:“大小姐我跟你說,你相信我的品味……呃——”
岳繹瞧著不動如山的鐘鶴微……嗐,還忘了她現在跟個鬼沒什么區(qū)別的事實了。
岳繹認命一般地給鐘鶴微布菜……大小姐期間還說什么“多了多了,三筷子一點也不能多”!
岳繹忙活完,剛要動筷子,卻發(fā)現鐘鶴微仍舊一動不動。
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喂喂喂,你雖然舉不起碗筷來,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上次渴極了,你是可以把頭湊下去喝水的……”
打死他都不會幫大小姐喂食的!
那他成什么了,男仆嗎?
“那你可以換個人幫我舉起碗筷啊~”鐘鶴微似是極好說話,無所謂地聳聳肩。
岳繹一噎,讓他找個人過來、舉起碗筷對著“空氣”嗎?那被認為有病的不就是他了?而且這種奇怪的行為怎么算錢?
一想到這,自認為儉省的岳繹,只能垂頭喪氣地舉起勺子湊到大小姐嘴邊,看著她像小貓一樣慢里斯條地吃飯……
許是也覺得好吃了,大小姐滿足地彎起貓兒一樣圓潤的大眼睛,唇角也不由得上揚、甚至還染上了湯汁的顏色……
岳繹看著碗中已經黑掉像變質一樣的食物,外加美貌大小姐餮足的神情,心想神仙用完貢品,約莫也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吧!
鐘鶴微很快用膳完畢,在岳繹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她抬起頭:“再給我夾點?!?p> “你不是每道菜只吃三口的嗎?而且又不保持身材了?”岳繹癟著嘴,委屈地問。
“少廢話,”鐘鶴微仍舊在回味著味蕾上的鮮美口感:“你就點了三道菜,我一共吃九口吃得飽嗎?而且——”
“我現在都成這副模樣了,還保持什么身材?”鐘鶴微有理有據、信誓旦旦地說道。
嘿~正話反話都讓她說了,真把他當男仆了?
從沒受過這委屈的岳繹剛想撂挑子,忽然想起他有能用上大小姐的地方,便只能深吸一口氣,認命般地給鐘鶴微布菜,這次倒是沒忘了問:
“大小姐,你準備修養(yǎng)多久就回到原本的身體???屆時我可以直接帶你去找鐘閣老?。 ?p> 到時候,距離之近到,足可以讓那老東西被一刀斃命了……
“我不會去找老頭子的?!辩婜Q微不顧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直接邊說話邊吃飯。
“為什么?”岳繹十分失望,連聲音拔高了幾度都沒察覺。
鐘鶴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瞎激動什么?是覺得無法邀功了嗎?”
“老頭子最厭惡怪力亂神之事,小時候我哥哥也說會看見奇怪的東西,他就一直把哥哥關在宗族里的墳地,直到哥哥再也不說看見奇怪的東西為止?!?p> “所以老頭子那條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好家伙,對親生的都這么狠??!岳繹舉著碗的手,下意識一撤,被鐘鶴微惱怒地瞪了眼。
“抱歉抱歉?!痹览[搔著頭,聽鐘鶴微繼續(xù)說道:“我說過,我只有在你附近才能進食、喝水補充能量;”
“不過三五日,等我玩夠了……咳,吃飽了自然就回去了,屆時我必有重謝。我可是鐘鶴微,如何會食言呢?”
吃飽喝足、心情大好的鐘鶴微,對著岳繹指點江山:
“我吃好了,你用膳吧!等會我們吃完了,帶我去堂會聽場《西廂記》,再去看雜耍;順便記得再去買點點心,看戲豈能沒有茶水點心?還有多準備點賞銀,不能讓人家戲班子和雜技班白忙活……”
“好嘞。”岳繹下意識地應承下來,吃著吃著感覺不太對勁,但直到買完點心、換完錢才意識到哪里不對:
不是,他還真成男仆了?沒有月錢白干、甚至還要貼錢的那種?
彼時的大小姐正坐在一堆酸秀才里看《西廂記》看得津津有味,仍舊小口小口地吃著一個雞春餅。
岳繹看著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這大小姐該不會是把靈魂離體的事當成一種奇遇,好指使自己跟著她、去干各種離經叛道的事吧?
岳繹很快,就有了答案——
看雜耍的時候,大小姐根本也不怕走丟,因為她壓根離不開自己十步開外,她在一堆雜耍藝人里,顯得十分興奮:
她一會兒看著人走索、揚著脖子跟個大鵝似的,一會兒看人舞盆、興奮地鼓著別人壓根聽不見的掌聲,一會兒看人踩高蹺,下意識捂住大張的嘴……那模樣,恨不得踩在上頭的是她自己。
在大小姐拼命扯著自己、讓自己把賞銀往一個精壯且半裸的吞劍大漢身上扔時,岳繹終于確定了:
得,大小姐是真的玩得很開心;覺得索性別人也看不見她,矜持不了一點……本性暴露了吧!
只是可惜了他的荷包啊!
岳繹心中無聲地吶喊著,只感覺心在滴血……
等等!岳繹忽然才意識到:要么別花他的錢,要么他的錢、得花得值啊!
華燈初上,就在大小姐說要去聽小曲時,岳繹終于忍不住了:
“鐘小姐唉,我這個月的月例銀子,都花完了??!”
“就這?你爹就給你這么點錢?”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反問一句。
岳繹如搗蒜一般點著頭,緊接著語帶誘惑之意地說:
“我的月例銀子豈能和大小姐你的相提并論?”
“不過上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多的是,我可以和大小姐一起回家取錢的?!?p> 許是怕再造成大小姐的誤會,岳繹趕忙加了句:“回鐘家?!?p> 只要鐘鶴微帶路,他就可以順利躲避開護衛(wèi)、摸清鐘府布局;屆時他的刺殺計劃只會更進一步……
沒成想大小姐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讓岳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知道,我為什么最終也沒有懷疑你是刺客嗎?”
岳繹覺得喉嚨有些干涸:“為、為什么?”
鐘鶴微驕傲地繼續(xù)說:“鐘府的護衛(wèi)布局堪比大內,從來沒有人刺殺成功過?!?p> “你雖長在鄉(xiāng)野,有些拳腳功夫,可也絕無可能在單槍匹馬的刺殺過后,還能毫發(fā)無損地全身而退?!?p> “雖然那天席上說在抓刺客,但誰知道抓的是幾個……”
岳繹看著大小姐信心十足的模樣,倒是很想湊在她耳邊打擊打擊她:
你爹當時喊你祖母的聲音,可比你剛才看見人家半裸壯漢時發(fā)出的聲音還大~
但是岳繹忍住了,甚至還要裝出惶恐的模樣來。
就在岳繹斟酌、該怎么跟鐘鶴微套話時,大小姐話鋒一轉:
“不過你說的對,我吃喝玩樂的一應支出,豈能讓你掏錢?答謝你的銀錢,和我正?;ㄤN,本就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