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討厭核桃味

　　許為然思緒一滯，想說“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然而這話還沒說出口，遲瀅就用那樣真摯的語氣跟他強調(diào)：“你信我，我算得非常非常準?！?p>　　讓人不得不信服。

　　許為然呆呆地看著她，什么話都說不出了。

　　會有誰跟他告白呢？

　　遲瀅嗎？

　　僅僅是想一下，許為然的心率就失衡了。

　　他真是癡心妄想。

　　他對自己說——許為然，你有點可笑了。不要以為別人對你好一點就是喜歡你。

　　可是，除了她，沒有誰會讓他覺得拒絕了以后會后悔。

　　*

　　快上課了，教室里坐得滿滿當當。

　　蔣茂陵抱著個籃球呼哧帶喘地回到座位，額發(fā)全濕，臉上也都是汗，像是從頭淋下一瓶水。

　　“我好像錯過了精彩節(jié)目?！笔Y茂陵偷拿同桌的紙巾擦臉，腦袋往后扭。

　　遲瀅正喝水，被他盯得嗆了下：“你看我干什么？”

　　“聽說你擺攤算命了。”蔣茂陵那張大臉慢慢湊近，“算得賊準。”

　　遲瀅的身體默默后仰，抿著唇，消息傳播的速度還挺快。

　　蔣茂陵撓頭，嘿嘿一笑：“能幫我算一下嗎？”

　　遲瀅拒絕得非常果斷：“今天收攤了?！?p>　　蔣茂陵訕訕地轉(zhuǎn)回頭去，隔了兩秒，他又把頭轉(zhuǎn)過來：“明天可以嗎？”話落，他深吸了口氣，改了主意，“還是等月考完再說吧。我怕算完，萬一結(jié)果不好，我就沒心思復習了?！?p>　　遲瀅猛地瞪圓了眼睛，滿臉驚恐：“月考？什么月考？？”

　　“你咋這么驚訝？”蔣茂陵說，“國慶放假前，老田說過啊，收假后過一個星期就要月考了，不就是下周？”

　　遲瀅急需找人求證這個消息，她晃了晃許為然的手臂：“真的嗎？過幾天月考？”

　　許為然那張臉一看就不會撒謊，老老實實的，像個忠實小狗：“班主任是這么說的?！?p>　　遲瀅哭喪著臉，聽到自己心底傳來一個聲音：完了。

　　以她目前的水準，完成作業(yè)都費勁，何況是考試。

　　英語倒是不在話下，語文也能勉強，數(shù)理化這些，對于一個離開高中已久的二十八歲人士來說，簡直無從下手，那些公式她都忘干凈了。

　　遲瀅最近有想過，既然確定回不去了，光是盡力扮演一個高中生遠遠不夠，得把自己完完全全變成高中生，首先，落下的知識點要補上。

　　奈何作業(yè)太多，她擠不出多余的時間從頭開始學。

　　蔣茂陵被她傷心又絕望的模樣嚇到：“遲瀅，你咋了？”想著他們之前的對話，他越發(fā)迷惑，“不就是個月考，你怎么搞得跟……要死了一樣?！?p>　　遲瀅心里的苦沒法跟人訴說，她覺得，自己這狀態(tài)跟要死了也沒差多少。

　　*

　　接下來的時間里，遲瀅把“攻略許為然”這件事暫且拋到腦后，專心復習功課。

　　她依然每天早上都能收到許為然送的核桃味早餐奶。到了13號，遲瀅來到班里，盯著桌上的牛奶，默默算了算時間，剛好滿一個星期。

　　也就是說，今天是最后一天。

　　從明天開始，不會再有了。

　　遲瀅拿起那盒奶，沒有像往常那樣戳開喝掉，她有點舍不得，裝進了書包里。

　　晚上帶回家，擺在書桌上，江容君進來給她送水果，注意到桌上的早餐奶，以為自己看錯了，伸手拿起來看。

　　包裝盒上清楚寫著“核桃”兩個字。

　　江容君的神色有點意外，看了看遲瀅：“寶貝，你什么時候喜歡喝這種口味的奶了？不是一向最討厭核桃味嗎？”

　　一直以來遲瀅都不喜歡吃核桃，以及任何核桃味的東西。她總說核桃是某種昆蟲的味道，吃起來像在嚼昆蟲的尸體。

　　她小的時候，江容君哄她，說核桃有營養(yǎng)還補腦，吃了腦瓜會變聰明，她也不肯嘗一口。

　　遲瀅說不出所以然，支支吾吾道：“就，突然喜歡上了這個味道。”她撓了撓眼下的皮膚，有些不自在，“挺好喝的?！?p>　　江容君看出她的表情像在遮掩什么，輕笑了聲，語調(diào)上揚：“真的嗎？”

　　遲瀅的臉燒了起來，不知道為什么，她有種自己的心思被洞穿的感覺。在生她養(yǎng)她的媽媽面前，她從來都藏不住事，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赡艿搅宋辶畾q，江容君還是能一眼將她看透。

　　為了證明自己沒騙人，遲瀅從江容君手里拿回牛奶，牙齒咬開包裹吸管的透明薄膜袋，戳開喝了口：“就是很好喝啊?！彼蛄讼麓?，“以前是我不識貨。”

　　“這樣啊?！苯菥龥]有追問什么，溫柔地揉了下她的腦袋，“你要是喜歡，明天我去超市買一箱回來，放在家里你慢慢喝。”

　　江容君彎腰，多看了兩眼牛奶盒，記下了牌子。

　　遲瀅：“……”

　　大可不必。

　　江容君沒久留，拍拍遲瀅的肩：“不打擾你了，你早點睡覺，別熬夜?！?p>　　遲瀅一個人待在房間里，過了幾分鐘，忽然意識到不對，表情愣住，她怎么把牛奶給喝了？

　　這是最后一盒，原本想留作紀念。

　　現(xiàn)在，“紀念”被她裝進了肚子里。

　　*

　　第二天早讀，班主任來班里轉(zhuǎn)悠，順便通知了月考的具體時間，是下周的周三周四兩天，提醒同學們別懈怠，抓緊時間復習。

　　考試前一天的晚自習，班長組織大家布置考場，桌椅按照規(guī)定擺放，多出來的碼放到教室后面的空地。桌面和抽屜里的書本搬去講臺或走廊上。

　　月考當天，由于臨時抱佛腳只學了短短幾天，遲瀅體會了一把學渣進考場的心情，就跟賭徒差不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想當年，她好歹考進了985top大學，現(xiàn)如今，她考個589分都是癡人說夢。

　　還不如裝病請假回家躺兩天，先躲過這次再說。

　　當這個念頭鉆進腦海，遲瀅掉頭沖出考場。

　　“遲瀅，你上哪兒去？這都快考試了。”

　　遲瀅運氣不佳，剛走到樓梯口就撞見左手抱試卷、右手拎保溫杯的班主任。

　　田宗昊站在臺階下方，高度正好與遲瀅平視，他目光如炬，盯得人倍感壓力。

　　遲瀅想死的心都有了，這跟越獄被當場抓住的囚犯有什么區(qū)別？

　　她張開嘴，到了關(guān)鍵時刻，事先編好的說辭卻吐不出來，囁嚅道：“……我上個廁所?！?p>　　“快點，馬上打鈴了?！碧镒陉粨]了下手，示意她趕緊去。

　　遲瀅只能硬著頭皮去廁所晃悠了一圈，而后，懷揣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回到考場。

　　下午考數(shù)學的時候，前面幾道選擇題，遲瀅憑借這幾天的惡補做了出來，越到后面越艱難，視線往下滑，什么函數(shù)為f(x)的定義域……不會做，瞎蒙，什么切線方程，看不懂，還是瞎蒙，什么等比數(shù)列{an}的公比為q，前n項積為Tn……不知道，依然瞎蒙。

　　到了填空題，瞎蒙不頂用。

　　再到大題，更不用說，遲瀅兩眼一抹黑。

　　遲瀅在考場如坐針氈，別人都在埋頭奮筆疾書，筆尖摩擦著紙張沙沙響，只有她，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無所事事又煎熬。

　　她已經(jīng)能預見，考試結(jié)束，等待她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