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找遲瀅談話頂多算開胃前菜,成績單張貼出來,其他幾科的老師陸續(xù)找了遲瀅。
晚上回到家,遲瀅一看爸媽在沙發(fā)上整整齊齊端坐,就知道他們已經(jīng)了解了情況,等待她的即將是男女混合審問。
果不其然。
江容君咳了咳,鎮(zhèn)定開腔:“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這次月考的成績波動很大,我下午抽空去了一趟學(xué)校,看了成績單,確實過于離譜了。小瀅,有些話你可能不方便跟老師說,但爸爸媽媽是你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我們一家人之間沒什么事是不能說的。你老實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不然成績哪會下滑得這么厲害。
“什么事也沒有?!边t瀅心累,嘴唇蠕動幾下,含糊不清地說,“就是考差了。”
遲光海無法理解,攤著手,手背拍手心:“就算是發(fā)揮失常,以你的水平,也不至于考成這樣啊?!?p> 穿越這種事太過駭人聽聞,哪怕是最親的人,遲瀅也說不出口。
客廳里陷入了安靜。
過了幾秒,遲瀅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骸鞍謰?,我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學(xué)習(xí)上的事我會努力的?!敝皇切枰恍r間。
遲光海與江容君對視,他倆都不是嚴厲的家長,見女兒露出疲憊的神色,他們就心軟了,不忍板起臉苛責(zé)。
“肚子餓不餓?”江容君說,“我去給你煮碗餛飩?!?p> 遲瀅搖了搖頭,拎著書包往房間走。
關(guān)門時,她聽見江容君壓低了嗓音,跟遲光海商量:“公司早就步入正軌了,我們就小瀅這么一個孩子,高中三年最是關(guān)鍵,什么都比不過孩子的前途,我要不暫時從公司退出來,專心在家陪孩子?!?p> 思考了片刻,遲光海開口:“我覺得……”
“千萬不要?!边t瀅拖著書包去而復(fù)返,直接打斷他們的話,“學(xué)習(xí)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們不要為了我放棄自己的事,那樣我壓力會更大,更學(xué)不好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父母,遲瀅把自己關(guān)進房間,摔到床上,閉上雙眼,耳邊還回蕩著老師們和父母的聲音。
她煩悶地扯過一只玩偶,捂在腦袋上。
“唉……”
遲瀅嘆了好長一口氣。
*
因為月考“一鳴驚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遲瀅在課堂上被各科老師重點關(guān)照,動不動被點起來回答問題,或是在黑板上寫題。
遲瀅只覺苦不堪言。
班里的同學(xué)也覺得遲瀅的變化很奇怪,沒好意思太直接地到她面前問,私底下少不得議論幾句,比如,怎么能從年級前三十掉到三百名開外。
這得墮落成什么樣。
還有平時看不慣遲瀅的人,在背后陰謀論地猜測,她以前的好成績是作弊得來的。
“唉……”遲瀅用筷子戳著餐盤里的米飯,面色難掩惆悵,“隨他們怎么說,嘴長在別人身上,我想堵也堵不住。”
食堂里熙熙攘攘,各個窗口前排滿了人,遲瀅和孫見微剛打好飯,找到位置坐下來,聊到最近的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遲瀅沒了胃口。
“真正了解你的人不會質(zhì)疑你的人品?!睂O見微指著自己,“好比我。我從不覺得以你的性格會作弊,我只會覺得……”
她頓了頓,咬著筷子尖看一眼遲瀅的臉色,才敢接著往下說:“你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了?!?p> 遲瀅:“……”
孫見微一臉嚴肅,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像是在畫什么符咒,然后對準了遲瀅,點一下她的眉心,神神叨叨:“你是誰,快從小瀅的身體里滾出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遲瀅服了。
還能是誰,二十八歲的我自己唄。
忙活了半天,遲瀅一個笑臉也沒有,孫見微回想了下自己剛剛的舉動,是有那么一點像傻逼。她有些尷尬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尖:“你不愿意說我也不多問,我就想知道一點,你這次成績滑坡是心理因素還是客觀因素。”
心理因素就好辦了,下次考試心態(tài)擺正,重回巔峰,沒人會再說閑話。成績就是最好的打臉武器。
如果是客觀因素……不太好解決。
但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別忘了,你有個年級第一同桌,這不是現(xiàn)成的免費的輔導(dǎo)老師嗎?不用白不用?!睂O見微啃著雞腿,給她支招,“雖說他那人看著陰郁又冷冰冰的,但你跟他說點好話,叫他幫你提高成績,應(yīng)該也……不難吧?”
遲瀅抬起頭看了她半晌,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微微,你給我出了個好主意?!?p> 她決定,就按孫見微說的辦。
*
許為然面前攤開的習(xí)題冊上突然多了一罐可樂,與紅色罐身相接觸的手指纖細白嫩。他的視線順著那只手往上,與遲瀅含笑的眼眸撞上。
遲瀅單膝跪在凳子上,上半身伏低,離他很近,討好道:“同桌桌,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許為然記得很清楚,上次她找他要作業(yè)抄,也是這個表情。
他懂了,毫不遲疑地找出上午發(fā)的物理卷子給她:“你先看,最后一道大題我還沒來得及寫。”
遲瀅:“……”
許為然是不是對她有什么誤解?
“我不是要抄作業(yè)?!边t瀅氣得捶桌,轉(zhuǎn)念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態(tài)度怎么能如此惡劣,下一瞬,她的眉心舒展開來,水潤的眼眸眨了眨,“我想請你幫我輔導(dǎo)功課,可以嗎?”
許為然神色稍愣,盯著她白凈得近乎透明的臉,眼尾處一點點薄紅,似涂了胭脂。
像是害怕被他拒絕,遲瀅沒等他開口,雙手合十乞求:“拜托拜托?!?p> 許為然的聲音平緩:“你有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他把那罐可樂推過去,“這個就不用了?!?p> “你就收下吧?!边t瀅彎了一下唇角,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感激,拿起可樂重新塞給他,“不然我會不好意思麻煩你。”
許為然眼睛垂下看題,不再跟她推來讓去。
遲瀅心愿達成,老老實實坐了下來,想了一下,又湊過去,手指頭在他手肘處點了點,聲音輕柔像陣風(fēng):“謝謝你呀,許為然,你人真好?!?p> 許為然的嘴角倏地繃緊,心間翻涌著隱秘的喜悅。
過了許久,他才不驕不躁地說了句:“不用客氣?!?p> *
十一月初,距離立冬還有幾天,秋季的涼爽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冬日的寒冷。
遲瀅怕冷,校服外面套了一件厚實的羊角扣大衣,溫暖的鵝黃色,襯得她像塊軟乎乎的糕點。
寫題寫得昏昏欲睡之際,蔣茂陵冷不丁拍了下她的桌子,巨大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大腦從迷糊到清醒只用了一秒。
遲瀅眼中燃起怒火:“蔣茂陵,你的腦子指定有點毛病。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說,否則……”她舉起了拳頭,“你會死得很慘?!?p> 蔣茂陵縮起了脖子,裝作被嚇到,只維持了兩秒就哈哈笑起來:“你還別說,我真有重要情報,要調(diào)座位了你知道不?晚自習(xí)前,新的座位表該出來了?!彼谙卵鄄€處點了點,畫出幾滴虛假眼淚,“好難過啊,以后沒法蹭吃蹭喝了。”
遲瀅愣了下,第一反應(yīng)是轉(zhuǎn)過臉看許為然,之前被蔣茂陵嚇到的惱火消散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彷徨和不舍。
一個月過得太快了。
回顧過去一個月,她只顧著學(xué)習(xí),跟許為然之間的情感進度條還停在原點,怎么就要跟他分開了。
本來,整個高中時代,她和許為然的同桌緣分只有一個月。
從前她暗戀許為然,不敢表露出丁點對他的在意,唯恐被人看出心思,對調(diào)座位這種事也是聽之任之。如今她才不管那么多,堅信事在人為。
“許為然?!边t瀅沒有多余的廢話,直接跟許為然說,“我還想跟你做同桌,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