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云霽讓下人把新買的酒放好，和嫡子一同入座。
齊妙妙湊到阮眠霜身邊，壓低聲音道：“玉瓊居的果酒風(fēng)味醇厚，最受京中女子喜愛，可難買了。祖父喜歡瑞泉閣的酒，烈，也難買。表姐一定要嘗嘗果酒！”
“好。”阮眠霜在錦城也經(jīng)營著兩家酒坊，品鑒的美酒不在少數(shù)，聽了表妹的描述，對這兩家酒坊的美酒不由多次幾分期待。
不多時，下人把酒端上來，姑娘們分到的都是果酒。
阮眠霜拿起銀壺倒酒，盞中的橘黃色液體逐漸上升，一股清幽的果香在鼻尖縈繞，蘋果香和橙香交織。輕輕抿一口，甘甜的酒水流入喉間，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感慨——
這果酒的風(fēng)味甚好！
阮眠霜略懂釀酒，更能品鑒出這果酒釀造技藝之高超。
釀果酒時，若保留果皮，酒水中難免會有澀味；若去了果皮，聞著又少了幾分香氣。
這種藏著雜織了多種果香的酒，釀造起來更是困難。
阮眠霜和齊妙妙低聲點評著，齊常益過來敬酒：“這位就是大姑母家的表妹吧？”
阮眠霜抬眸，只見一位長相俊美又略帶邪氣的男子站在面前，立即舉起酒杯夸贊：“表哥不愧是京城里有名的風(fēng)流人物！”
就這容貌，難怪府中之人再嫌棄這位表哥也生不出厭惡。
實在是太俊秀了！
“不敢當(dāng)！”齊常益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接連擺手。
夢雪本在給小姐剃魚骨，聽到小姐與浪蕩公子談話，不免好奇，悄悄掃了一眼——
這張臉！
夢雪猛地看向角落里的齊常裕和姜姨娘，又馬上低下頭，生怕被人察覺到了異常。
她精通易容，一眼就瞧出這人面容挑著齊世子和姜姨娘的優(yōu)點長。雖說齊常裕的長相也不差，但他只有眉眼處與林氏有幾分相似。
難怪兩個孩子被調(diào)換多年，國公府都沒發(fā)現(xiàn)異常。
這假貨實屬長得太驚艷了！
有這樣一副皮囊，即便是草包，占著齊國公嫡孫的身份，他也能在同輩中混得如魚得水。
阮眠霜和齊常益客套了幾句，兩人就各自回了坐席。
晚膳結(jié)束，主仆倆一會到廂房，夢雪就把發(fā)現(xiàn)告知阮眠霜。
阮眠霜被這消息震得半天緩不過勁回來，良久，她才找回聲音：“此事先暗中調(diào)查，等有了證據(jù)再告訴外祖父。眼下最重要的是讓書局把八卦刊印了，散布出去?！?p> 夢昔深表贊同，別人家的事哪有小姐自己的事重要？
她想起一事：“小姐，午時蓮姐姐派人送來書信，老爺他們過六七日就到京城了。宅子已經(jīng)敲定了，明日就能買下來，但它有些舊，若要翻新怕是一時半會住不進(jìn)人。”
“翻新吧！依著母親的性子，爹娘一定會在侯府暫住幾日?！比蠲咚蛩阍趪捅砻脗兺鎺滋?，消解前段時間的疲乏，又擔(dān)心遺忘了什么事，思索片刻，又問，“安陽縣主的情夫傷勢如何？”
“人是醒著，但看侯府護(hù)衛(wèi)的眼神像是看仇人。”
“先保持原樣吧！”阮眠霜一時也不知拿他怎么辦才好。
審問？能問出什么？問出蕭維雪的為人？還是兩人的戀愛日常？又或是把人帶到京兆府衙，逼著他承認(rèn)自己奪走了蕭維雪的貞潔？
阮眠霜一貫不屑用這種手段。
畢竟，世上少了一個蕭維雪，裴雋也會找上秦維雪、狄維雪……
她該恨的人不是蕭維雪。
而是裴雋。
“趙嬤嬤，我究竟要不要對安陽縣主下手？”阮眠霜只覺得心里亂的很，只能求助旁人。
趙嬤嬤不解：“小姐為何突然猶豫了？”
“若縣主沒有參與……”
“安陽縣主享受著郡王府帶來的榮譽，自然要承擔(dān)起郡王府做出錯誤抉擇帶來的惡果?！?p> 趙嬤嬤的意思，阮眠霜明白，可看著姨母經(jīng)歷了這遭，她到底是心軟了。
即便是備受寵愛的國公嫡女，嫁人也不能隨意，可以低嫁，但一定要“門當(dāng)戶對”。
可嫁人就是一場豪賭，即便選擇再多，比起男子能繼承家業(yè)，娶妻納妾，女子的選擇未免太少。
從一開始，世家男女享受的利益就是不對等的，可為何世人總要求他們承擔(dān)相同的惡果？
阮眠霜知道，自己不該對蕭維雪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同情。
但她就是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
這種同情似乎無關(guān)情敵的身份，只是因為——
她們都是女子！
太多的情緒涌上心頭，壓得阮眠霜喘不過氣來。她放空一切，不再思考這些問題，只是不停地催眠自己，千百年來都這樣。
這是不言自明的傳統(tǒng)。
沒有人可以挑釁。
也無需向人證明對錯。
漸漸地，阮眠霜的心安寧了，平靜到近乎于麻木。
她覺著這樣是不對的，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只知道這種合群的思想令人舒適。她現(xiàn)在只想快刀斬亂麻，迅速把這樁事了解，開啟新的生活。
什么裴雋，什么蕭維雪，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阮眠霜催促道：“讓書局的動作快一些，這兩日就把事情辦好?！?p> 末了，她又想起一事：“對了，裴雋住的宅子賣出去了嗎？”
夢雪回道：“昨日正巧有一戶人家歸寧，打算買宅子。蘭姐姐謊稱宅子被刁民占了，打算便宜轉(zhuǎn)手，那婦人當(dāng)即答應(yīng)買下來，表示他們會處理強占屋舍的刁民?！?p> “可打聽到是哪戶人家？”
“藍(lán)田縣令的夫人，是大理寺卿的嫡次女?！?p> 趙嬤嬤插話：“大理寺卿的夫人是國公夫人的表侄女?！?p> 阮眠霜面色一喜，如此一來，裴雋就要無家可歸了。
她忙吩咐夢雪：“你速速回府，把那尊獨山玉佛像拿來?！?p> 趙嬤嬤旁敲側(cè)擊地提點：“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p> 阮眠霜這才驚覺，這種請人辦事的舉動，無疑是在和家人劃清界限，只會徒傷人心。
她面露愧色：“從前回長吏府，我要請外家辦點事，都要花錢打點，倒是忘了國公府與長吏府不同了?！?p> 阮眠霜喚來夢昔：“你去準(zhǔn)備一道消食的茶點，我給外祖母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