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夢昔在小廚房里做了一盤茯苓芡實八珍糕。
阮眠霜把糕點裝進食盒,快步朝慈安居走去。途中遇上了齊妙妙,她手上也拿著食盒。
“表姐是去見祖母嗎?”
“你也是?”
齊妙妙點頭,又搖頭:“父親說祖父貪杯,今夜恐會頭痛,特地讓我送來藥茶。”
“舅舅有心了?!比蠲咚娗胺接幸惶帨\洼,忙繞開,還不忘提醒,“別踩到泥漿了?!?p> “多謝表姐?!蓖盹L吹起齊妙妙的劉海,燭光透過燈籠上的宣紙,淡淡地照在她的臉上,白日明媚的少女此刻多了幾分憂愁。
“怎么了,一臉心事?”
“我在想,汪二死了,姑姑會不會難受?”齊妙妙沒頭沒腦地說著,突然跳了話題,“表姐,那個負了你的人待你如何?”
阮眠霜愣了愣,半晌才道:“曾經(jīng)自然是極好的?!?p> 曾經(jīng)。
齊妙妙呼吸一滯,是啊,她不能再停留在曾經(jīng)了。
既然都察覺到他不太對勁,為何還要自欺欺人?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一到慈安居,齊妙妙就放下食盒撲進安氏的懷里,哭訴道:“祖母,我要退婚!”
“退婚?”別說安氏和齊國公,阮眠霜都被驚到了。
婚期都定下了,試婚丫頭也送去了,聘禮也收了,突然退婚,豈不是叫人看了笑話?
齊妙妙抹了一把眼淚:“初雪從孫府回來,說,試婚時被從金陵來的表小姐阻撓了好幾次。聽初雪說,那表小姐的家人都離世了,帶著妹妹,千里迢迢地來京城投奔孫家,和孫家的幾位表哥關系甚好?!?p> “豈有此理!”安氏怒而拍案。
幺女剛被汪家欺負,自己最器重的外孫女又被如此對待,這些人真當國公府的姑娘好欺負嗎?
還有孫家,所有人都眼瞎了嗎,留著那不安于室的表小姐作甚?
齊國公本想夸阮眠霜送的短刃甚合心意,卻聽到這等荒唐事,一日的愉悅全散了。他撓了撓貼著頭皮的白發(fā),只覺得頭大得很。
這婚可不好退??!
阮眠霜突然想起,前兩日剛見到表妹時,她就提過“退婚”,想來那時就對嫁人有了猶豫,如今被姨母之事刺激了,就把事情搬到臺面上。
她拍了拍齊妙妙,安撫道:“我倒是有個主意?!?p> 齊妙妙抬眸看向她,阮眠霜捋清順序,道:“如今,大半個京城都知道國公府和汪家因姨母而不和,孫家定然知道,國公府的女子不好欺負。等我和濮陽郡王府的事情鬧開,國公府再做出護犢子的模樣,孫家定然更為忌憚,我們再放出些許風聲,把那位表小姐和孫五捆綁在一起,人八成會被送走。屆時,我們再幫這對有情人修成正果……”
話說得委婉,齊妙妙卻明白了,這是在逼著那位表小姐兵行險著,和孫五私通?。?p> 安氏不太贊同:“若是孫家鐵了心要送走表小姐,把孫五關起來,這事就不成了?!?p> 阮眠霜也想到了這一點,卻不覺得這有什么。
“只要那位表小姐和孫五都承認這件事,何須有證據(jù)?!?p> 齊國公失笑:“孫五不是傻子,怎么會承認?”
齊妙妙捕捉到了關鍵,只要兩人都承認,停止哭泣,道:“我隱約想到了法子讓孫五承認?!?p> 她取出藥茶,遞給齊國公,臉上帶著愧色:“都忘了要緊事,祖父快把茶喝了吧?!?p> 阮眠霜也取出八珍糕:“我也忘了正事。”
“都是有孝心的孩子?!卑彩辖舆^糕點,嘗了一塊,“料子扎實,芡實味正。哪兒買的?”
“自己做的?!?p> “有心了。”
安氏揉起眉心,劉院使說,按壓這附近的穴位可以消散郁氣。
阮眠霜主動上前按摩,順便提了宅子的事。安氏應下。
齊國公疑惑:“為何要真的把宅子賣人?直接把地契給舒兒,讓她找人把姓裴的轟走,豈不簡單?”
“睹物思人?!卑彩掀沉艘谎勰X子缺根筋的老伴,“以前,靖國公坐了你的榻,你就把榻劈了當柴燒,可憐了那上好的花梨木。”
齊妙妙給祖父揉著肩,八卦地眨了眨眼睛:“靖國公早離世了,祖父以前和靖國公有仇?”
“倒也不算大仇。”齊國公笑得苦澀,想到年輕時的荒唐事,一時間有些羞于啟齒,只含糊道,“你父親沒能從軍,和那老東西有關?!?p> 阮眠霜聽過夫子講過大梁歷史,近幾任君主總是擔心世家擁兵自重,想著法子輪換軍權。
像靖國公府,已故的靖國公從未在軍中任職,他的兒子卻是將軍,為大梁立下赫赫戰(zhàn)功。
如今,齊國公府雖沒有軍權,但曾孫輩就不一定了。
阮眠霜岔開話題,開始打聽母親的舊事,安氏樂得何人分享,一股腦地把子女的糗事都說了。
最后,嬤嬤提醒,該休息了,四人才停止了對話。
次日,阮眠霜用過早膳,準備去國公府的藏書閣里找?guī)拙砉卤?,路過花園時,看到齊妙妙在放風箏。
比翼鳥風箏穩(wěn)穩(wěn)飄在空中,齊妙妙取出剪刀,剪斷了風箏線。
阮眠霜想起家鄉(xiāng)的老人常說,風箏線斷了,情就斷了。
“斷了?!毙目谖⑽⒊橥?,阮眠霜裝作不知,從藏書閣里取了孤本,就宅在屋里看書。
一看就是兩日。
黃昏時分,夢雪說,書局已經(jīng)把東西都印好了,明天凌晨就會把它貼到京城各處。
阮眠霜只淡淡地“嗯”了一聲,就繼續(xù)看書了。
……
五月初九。
卯時要上朝,齊國公在寅時就起床梳洗,配上魚袋。
賦閑在家多年,他本可以不上朝,但,今日不同。
他要搞事!
馬車停在朱雀門附近,齊國公讓馬夫駕車找到貼著告示的墻邊,才慢吞吞地下了馬車。
一人一車格外顯目,不少官員都湊上前,看看這顯眼包是誰?
鴻臚寺卿蘇正源打招呼:“齊國公在這兒做什么?”
齊國公揉了揉眼睛,裝作剛睡醒的模樣:“我看這邊貼著東西,想過來看看。大概是老了,看不清上面的字,我家馬夫又看不懂。這不,你來了,快念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