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為什么傷害

　　沙皮等一干人等，仍每天都到廖良龍這里來，這里暫時成了他們K粉的集營地、大本營。

肖小小也依舊每天來，依舊很酷的表情。只有鴨蛋，我注意到他的神情似乎與平時不同，平時鴨蛋是很快樂的一個，愛說話，就連走路的腳步都帶著笑意。

我知道鴨蛋只有十八歲，出生于1992年，屬猴。他的性格也很溫順，本來大家要給他人送外號“小猴子”的，因為他更愛吃鴨蛋，幾乎每頓飯都離不開鴨蛋，就連早餐都是天天吃鴨蛋，于是大家覺得“鴨蛋”這個外號似乎更適合他。

于是他就成了鴨蛋了?？鞓返镍喌?。

因為他快樂，所以大家經(jīng)常逗他，拿他開玩笑，因此大家都集體感到快樂。而自從趙本山的小品《不差錢》走紅以后，大家就更愛拿鴨蛋開玩笑了，鴨蛋也就更紅了。大家經(jīng)常對他說：

“如果你能把我領(lǐng)上道，我感謝你八輩祖宗！”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旁邊的人就起哄說：“他說是想報復(fù)你！——不，不，報銷你！”

這時鴨蛋會笑咪咪地說：“不是，報恩，我知恩圖報?！?p> 于是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這個快樂的鴨蛋，我怎么覺得他不快樂了。

我在網(wǎng)上問廖良龍，鴨蛋怎么了？

廖良龍說：有煩心事唄。

我問：有什么煩心事？

他答：他爸媽離婚了。

我說：啊——

他答：嗯。

我說：就算爸媽離婚了，爸爸還是他爸爸，媽媽還是他媽媽呀！

他答：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么看得開。

——我被噎住，無言以答。

他說：他媽瘋了。

——我吃驚地“啊”了一聲。

他說：他爸早就在外面有女人了，已經(jīng)好久沒回來住過了，每天就是回來看看他，就走了。那個女人在外面給他爸生了個小孩。鴨蛋他媽每天晚上都睡不著，每天晚上都在被窩里哭。

可憐的鴨蛋！想不到承受著這樣的痛苦，他還能每天那么樂觀地生活。

他說：別看鴨蛋每天笑嘻嘻的，其實(shí)他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說：真可憐。

他說：有的人K粉，只是因為沒有東西可以填補(bǔ)心靈的空虛。鴨蛋K粉，是為了麻醉自己，忘記痛苦。

我問：那鴨蛋哪來的錢買粉？

他說：他爸給的零花錢，和早餐錢。

我說：難怪，他這么瘦。

他說：以前他媽正常的時候，還去賣菜掙點(diǎn)錢。現(xiàn)在，他媽瘋了，家里沒錢了，他已經(jīng)很久沒吃一頓飽飯啦！

我問：很久沒吃一頓飽飯？那這樣下去怎么辦？

他說：前幾天我們知道了，大家就支援他一點(diǎn)唄。我們給他湊了點(diǎn)生活費(fèi)。以前，每天都是他媽給他做飯，叫他起床，給他洗衣服?，F(xiàn)在，他每天要給他媽做飯，還要給他媽洗衣服。他媽到處亂跑，他還要去找。還要打掃他媽拉在院子里的大小便。

我問：他媽瘋了，難道他爸也不管嗎？

他說：他爸如果還會管，就不會出去找女人啦！

——我無言地靠在椅背上。這樣的痛苦，為什么讓一個孩子來承擔(dān)呢？雖然已經(jīng)十八歲，那稚氣未脫的臉龐、眼神，卻明明只是個孩子??！

他說：鴨蛋好久沒吃上鴨蛋啦！以前家里花什么錢，從來不用管?，F(xiàn)在，要每天算著怎樣能節(jié)約點(diǎn)錢，用來明天和后天的開支。

——我默默地握著鼠標(biāo)，我在心里為鴨蛋難過?？蓱z的鴨蛋??！

他說：哥，你說，為什么大人都這么不負(fù)責(zé)任，讓自己的孩子來承擔(dān)這樣的痛苦呢？為什么一個家庭不好好珍惜，一定要去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呢？

——我怎么回答你呀，我的弟弟。

他又說：現(xiàn)在不是一夫一妻制了嗎？為什么男人還可以三妻四妾，為什么還有人追求三妻四妾呢？要那么多老婆有什么用？如果當(dāng)初不能給她幸福，為什么要耽誤她的人生；既然已經(jīng)在一起了，為什么還要去傷害她呢？

——我沒法回答廖良龍的話。我真的不知道這些為什么，是為什么會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