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靜心湖四周人影攢動(dòng)。
夜?jié)u深，初秋的涼意在夜風(fēng)里肆意明顯，媳婦們都攏緊衣衫，老夫人身上添了一件披風(fēng)。老夫人疲意越來越濃，便想要回院休息。
二夫人忙上前攙住她，周圍的婦人無一不是夸贊她孝順的。
“你也忙了一天了，還管我做什么，好好跟你的姑嫂嬸嬸些聊聊天，別冷落了她們?！崩戏蛉说_口，最后一句話讓二夫人手上的力度松了些。
若是她現(xiàn)在跟著老夫人走了，亭中的親戚可就是被冷落了。
“這離我院子幾步路啊，有周媽攙著我呢。阿星——”老夫人朗聲喊道。
人群中不一會(huì)兒便擠進(jìn)來一個(gè)半大丫頭，穿著杏粉紗裙，身量不高卻是纖細(xì)，頗有幾分亭亭玉立的模樣。
“祖母?！?p> 聲音明亮，宛如山間鶯鵲。
老夫人瞧著她笑笑，朝她招招手，阿星忙站到老夫人身側(cè)。
“有阿星陪著我回去，還有什么不放心的?！边@話是對(duì)著二夫人說的。
“二嬸放心吧，我一定會(huì)把祖母毫發(fā)無傷地送回院的?！卑⑿峭熘戏蛉?，語氣輕快地保證。
周圍的人聽著這小女孩般的語氣，也被逗樂了。
二夫人低頭笑笑，松開老夫人的手臂，“二嬸相信你，不過路上可不要淘氣啊，夜色黢黑，可要看著路些?！闭Z氣就像長輩般親昵。
阿星點(diǎn)點(diǎn)頭。
老夫人向眾人說了告別的話，周媽上前攙著她另一邊，后面跟著院里的幾個(gè)小丫頭，一齊退出亭子了。
身影逐漸遠(yuǎn)了，人群里的熱鬧又恢復(fù)如初，欄邊坐著的一群年輕小姐們才開始討論起來。
“嘖嘖嘖，那丫頭看著嬌嬌小小的，聽說還是個(gè)在外面待了十多年才回來的庶出，沒想到竟這么得寵?！?p> “可不是嘛，若是擱以前，老夫人喚的定是思沐姐姐，現(xiàn)如今，凈只看著那個(gè)叫什么‘星’的小丫頭了?！?p> “晚星，慕晚星。”慕梓欣在一旁著重聲音道。
“呵，思沐姐姐發(fā)生的事，在湖溪都傳遍了，老夫人哪里還有顏面當(dāng)眾喚她呢？”不知是誰提了一句，關(guān)于這事的話語便逐漸熱烈起來。
這些話慕梓欣不愛聽了，往常她受過慕思沐的不少好處，聽見她的壞話自是滿心不悅。
她偏頭看了看最末處望著湖面發(fā)呆的慕思沐，這才轉(zhuǎn)回頭輕聲參與討論，“晚星妹妹是跟著老夫人住一個(gè)院的，回去不也是順道嗎？你們?cè)谶@唧唧歪歪的，他們家的事輪得著你們說話嗎？思沐姐姐愿意發(fā)生這樣的事嗎？都是自家姐妹，你們說話怎么這么刻??？”
說著她的語調(diào)有些上揚(yáng)，在座聽著的小姐們心里漸漸不爽起來。
“不讓人說那就讓她別做啊，她丟的是她的臉嗎？她丟的是整個(gè)慕家的臉！我們出去，別人一聽見我們是慕家的姑娘，誰不是輕蔑地抬眼打量，她委屈地不讓人說，我們就不委屈嗎？”
此話一出，深有同感的姐妹們便跟著附和嚷嚷起來，慕梓欣難以敵眾，漸漸處在下風(fēng)。
末處的慕思沐隱隱聽見自己的名字，瞧見人堆里漲紅臉的慕梓欣，秀眉蹙了蹙，起身往這邊走來。
“我大姐是什么樣的人，姐妹們都不清楚嗎？都是一個(gè)姓的，出了事非但沒有幫自家人挽回聲譽(yù)，反而聽什么信什么，還在我們家的宴席上肆意編排。若是讓我爹知道了，我倒要瞧瞧叔伯們要怎么為你們辯駁！”慕思涵如完廁回來就聽見這一場(chǎng)鬧劇，心里怒火騰騰。
坐著的幾人頓時(shí)噤了聲。
慕思沐停住腳步，看著不遠(yuǎn)處抄著手氣勢(shì)洶洶的二妹，眼眶紅了紅，低頭緩緩一笑。
…………
老夫人壽辰一過，家里的老爺少爺們又紛紛啟程離開了。
大老爺這次離開，順道把慕映洲也帶上了，遠(yuǎn)赴靠海的平城。
臨走時(shí)阿星去送行，心里不舍，臉色也不明亮。
慕映洲看著她淚眼婆娑的眼眸，心底稍稍亮堂些。有個(gè)人牽掛，總是好的。
“父親——”阿星擦擦眼角的淚花，語調(diào)拖得老長。
慕明曄聽著這聲心里驀地一酸，悲從心來，眼角也泛起紅意。
他把阿星摟在懷中，他們倆，也算是半路父女了。
慕映洲臉色沉了沉。
“大哥再見，路上小心?！卑⑿俏亲樱е^同他道別。
慕映洲心里更加吃味，突然上前一步把阿星摟在懷里，也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星一時(shí)怔楞，眼珠子一動(dòng)不動(dòng)。
“等著我給你帶禮物回來?！蹦接持尢置哪X袋，眼里滿是笑意。
阿星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慕映洲沖她扯扯嘴角，轉(zhuǎn)身上了馬。
坐在馬車?yán)锏哪矫鲿舷破鸷熥?，朝阿星揮揮手，阿星忙踮起腳朝他揮手回應(yīng)。
慕映洲猛的一鞭子抽在馬上，騎著的馬“噠噠”往前跑去。
“大哥一路小心，我等著你們回來！”
遠(yuǎn)遠(yuǎn)從后方傳來零碎的喊聲，慕映洲緩緩升起笑，臉上逐漸明媚起來。
…………
慕映洲一走，每天的早飯又只剩祖孫兩人。頭兩日老夫人不適應(yīng)，飯量也減半。
阿星看著對(duì)面空空的座位，也總覺得少了什么。
秋意漸濃，白日也逐漸短起來。西園紅綠了兩季的花和樹，枯的枯，黃的黃。
落葉堆積，阿星每日一散學(xué)就去西園和慕思沐一起清掃落葉。
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囟言谝惶帲袷且粋€(gè)小山丘。
阿星放下掃帚，拍拍衣裙和手，走去同慕思沐坐在一處。
慕思沐的衣袖還半挽著，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皓腕凝霜雪’，說的就是大姐吧!”阿星得意地笑笑。
慕思沐臉紅了紅，放下自己的袖子，笑罵道：“你這丫頭，別的不學(xué)好，打趣人倒是一等一的強(qiáng)?！?p> “我說的才不是打趣話，這叫真言真語！”阿星揚(yáng)著下巴反駁。
慕思沐好笑地捏捏她的臉。
“大姐身上抹的什么香？”阿星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
慕思沐停下動(dòng)作，一臉疑惑，“我沒有抹香?。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