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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培養(yǎng)計劃

第十九章 徹夜長談

皇子培養(yǎng)計劃 月光波斯 3005 2020-03-30 17:09:49

  捧著辛苦贏來的獎勵,楚燁卻罕見地沒有什么興奮之意,此時已是將近夜晚,他的腹中傳來饑鳴,卻絲毫沒有饑餓之感?;叵肫鹪缧r候與雪狼的生死相搏,乃至之后看到的那些鮮血和尸體,他后知后覺得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冰涼,臉色也愈發(fā)蒼白起來。

  牽著馬,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了小院中,卻見一團(tuán)柔和的橘黃色的光暈從先生的書房里透出來,仿佛驅(qū)散了身上的寒意。楚燁的眸中一暖,心里頓時升起了滿滿的熨帖,今日雖是驚心動魄,但這樣的滋味,好像也不賴?

  溫庭湛坐在書房中等他。她自然可以做到將尸體徹底銷毀或是藏匿,甚至能夠光明正大地找到對應(yīng)的理由,但是她卻將這樣殘酷的畫面留到了楚燁面前。這并不是她不關(guān)心對方的精神狀態(tài),更多的是對人的一種鍛煉。

  生長在溫柔鄉(xiāng)中的公子哥兒,哪怕是不被主母待見的庶子,也不會有任何實實在在的生命危險。今日她先是讓楚燁直面雪狼,體味了一把游走在生死之間的感覺,又將殺手的尸體和暗衛(wèi)、禁軍的尸體全數(shù)展現(xiàn)在他面前,就是要逼迫他適應(yīng)這樣血腥的場景。

  兵部不是個好地方,邊疆更不是。

  但是楚燁要從一無所有到名滿天下,最便捷最合適的方式便是建立軍功。

  西涼既然敢這樣派出殺手,這樣明目張膽地刺殺帝王,可見其屯兵已久,不日邊疆就會重燃烽火,而在此之前,楚燁不僅需要當(dāng)好兵部侍郎,更需要適應(yīng)戰(zhàn)場的環(huán)境。更何況,軍隊中最不服的,便是那些一遇見血腥就嚇得吱哇亂叫的讀書人。

  楚燁推門而入,見到他的先生正拿著一卷書沉思著什么,白日的青衣已經(jīng)被換下,白綾也被摘除了,那人的身上還帶著些許淡淡的竹香。只是那柄殺人的劍就擱置在一旁,劍鞘上還帶著些血腥味,他的臉色又白了些許,垂首問安。

  眼前的人放下書,招手示意他坐下,將他溫和地攬在了懷里,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輕嘆了口氣:“阿燁,莫要怪我太過狠心,這一關(guān),是你必得過的?!?p>  楚燁自己心中清楚,上一次在寧府,先生出手擊殺冒犯他的暗衛(wèi)時,尸體上不見半分血色,仿佛對方只是昏迷了過去,根本沒能引起他的情緒,這一次,怕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才讓他下手如此狠辣,還將尸體全數(shù)暴露在了他面前。

  但心里終究還是委屈的,他難得有些矯情,在先生的懷里蹭了蹭,找了一個舒適的角度躺好。在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后,他的身體僵了一瞬,紅暈從耳根蔓延了上來,像貓兒似的向他的懷里躲了躲,掩住了自己通紅的面龐,只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

  溫庭湛失笑,她像是哄勸一個幼兒般將人抱到了自己的膝上半躺下來,拍著他的背溫聲勸慰:“莫要多想,這個過程每個初上戰(zhàn)場的人都要經(jīng)歷,你只不過是提前罷了?!?p>  室內(nèi)并不明亮,那人抱著他,右手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脊背,楚燁沒來由得感到一陣安心,他微微抬頭,向上看去,燭火搖曳的暖黃色映在先生溫柔垂眸的側(cè)影上,端的是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他吸了吸鼻子,小獸一樣輕聲嗚咽著:“先生……”

  “阿燁,我給你講講我的過去吧,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不過十一歲,”溫庭湛將人向自己懷里帶了帶,眼神中難得的露出些許空茫來,“身后是要保護(hù)的人,手無寸鐵,只會瑟縮尖叫,身前是敵人,我只有一個人一柄劍,拼著重傷把所有站著的敵人殺死,血腥味濃重得我懷疑自己到了地獄?!被氐搅四莻€只有我的,孤獨而血腥的地獄。

  她說的是救下貴女們的那次,動手時冷靜理智,動手后力竭昏睡,整整一夜的噩夢,淚水、尖叫、斷肢殘軀在夢中輪番上演,血色在遠(yuǎn)處緩緩蔓延開來,而她只能抱著自己,坐在小小的角落里,殘忍而清醒地看著無休無止的殺戮在她面前重復(fù)。

  楚燁看到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過的心悸與茫然,忍不住打斷道:“先生,你救了他們啊,難道就沒有人來哄你么?”

  “哄?沒有,”沉默了半晌,先生的聲音才在耳邊響起,他任憑自己悄悄環(huán)上了勁瘦的腰身,抬手用純白的袖子遮住了他的眼睛,“阿燁,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任性的。難受過,傾訴過,甚至哭過、吐過,這件事情就過去了?!?p>  楚燁的心里泛起細(xì)細(xì)密密的疼。白衣染血,春花沾泥,現(xiàn)在的他還能矯情地縮在先生的懷里被小心安慰,可當(dāng)年比他還小,甚至是親自動手殺人的先生又是如何撐過去的。

  “將來你上了戰(zhàn)場,還要看見更多的血腥,”楚燁靠在他的懷里,聽著他胸腔震動,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看見滿地斷肢殘尸,聽到哀嚎遍地,而你正拿著自己的兵器,砍殺著和你同是生而為人的敵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就是戰(zhàn)場?!?p>  “戰(zhàn)場的局勢瞬息萬變,就連我,也沒有辦法保證帥帳不受襲擊,更沒有辦法保證你不需要直面這樣的殺戮,”溫庭湛深深嘆了口氣,“而今日西涼如此膽大妄為,想來兩國開戰(zhàn)就在近幾年,你若是想立下軍功,就必須適應(yīng)這樣的環(huán)境。”

  “先生,將來,我也要統(tǒng)帥軍隊么?”楚燁被那人掩住了雙目,又在輕輕淺淺的竹香里卸下了心防,這句問話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錯誤,只好訕訕地為自己找補,“啊,那個,我的意思是,我也要……”想了一圈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楚燁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干脆自己閉上了嘴。

  “要的,你知道為什么我今日會出現(xiàn)在圍獵現(xiàn)場么?”既然文銘宇已經(jīng)將禁忌都告訴了楚燁,溫庭湛也不吝于讓他知道的更多一些,“圍獵現(xiàn)場幾乎全部是世家血脈、大氣運者和皇室子弟,甚至還有楚墨翰本人,若不是為了激他拿出兵部侍郎一職,我是絕不會去的。”

  “那里的氛圍對先生有傷害么?”楚燁偷偷地用手勾住了一縷垂落的長發(fā),小心翼翼地捏了捏,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意,“若是之后要上戰(zhàn)場,現(xiàn)在的職位還有什么意義呢?武將不是素來直接以軍功論職的么?”

  溫庭湛輕咳了一聲,耳垂上暈起一絲薄紅,她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睛,楚燁不知道的是,鬼魂的實體是由陰氣和生者的功德惦念幻化而成,甚至能夠借助陰氣直接感知外界的情況,所以即使是她身上的頭發(fā)也是有著獨立的感知能力的。

  這種異樣的感受在她心中一掠而過,溫庭湛的心思很快被楚燁的問題吸引了過去:“雖是有些難受,但于身體確實無礙的,你身為兵部侍郎,在兵部站穩(wěn)腳跟后外派,便是直接為將為帥,但若是以平民之身入伍,便是從最底層打拼起,你沒有這樣的時間了?!?p>  她垂首看了一眼楚燁有些疲憊的樣子,抬手掐了個決,替他清理了衣服上的血漬,卻絲毫沒有放開他的意思:“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情,現(xiàn)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你明日還需去兵部點卯,且先睡吧?!?p>  幽幽的竹香順著鼻腔緩緩沁潤進(jìn)來,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有任何睡意的楚燁忽然感受到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疲憊。他順從的閉上了眼,在那人有規(guī)律的輕拍下,漸漸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嗅著令人心安的氣息,安安穩(wěn)穩(wěn)地沉睡了過去。

  溫庭湛將他妥善安置在床上,在香爐中放了幾塊安神的香料,這才吹滅了燭火,借著月光獨自在窗前坐下。她揮手換上了原先的青衣,又小心地替自己蒙上了遮目的白綾,清理了桌案上雜亂的紙張,將那架古琴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上面。

  小巧精致的香爐吐著溫潤的白煙,月色溫柔,修長白皙的手不緊不慢地在琴弦上輕輕撫過,琴音錚然——竟是一曲安魂的挽歌。

  一曲彈罷,他按了按震動不止的琴弦,微微側(cè)身:“來者何人?所為何事?”聲音如碎玉漱石,月光下,青衣人白綾覆目,公子如玉,世間無雙,可那柄白日里殺人如麻的劍分明,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黑衣的侍衛(wèi)在生死的重壓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下身來,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我、我家公子請您前去一敘?!钡降资遣桓彝{眼前人,況對方指尖下還壓著琴弦,若是要他性命,也不過是輕輕一撥的功夫,說完這句話,他便閉上了眼睛,等待對方的勃然大怒。

  溫庭湛微微掀起了唇角,她要等的人,到了。

  她看了床上沉睡的人一眼,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往香爐中添了兩塊銀碳,這才不以為忤地站起身來:“好,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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