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出門不看黃歷,保不準就要倒霉。秦嶼剛下學(xué)堂,竟遇上了程焱。
這人就像是攔路狗/屎,惹得秦嶼看到就煩心,他翻了個白眼,狠狠吐出胸口一股郁結(jié)的怒火,理都不想理對方,徑自擦身而過。
誰知程焱就像狗皮膏藥一般粘上了他,巴巴湊過來,問:“嶼弟,我知道你與寧華公主一向關(guān)系親厚,你能不能幫忙引薦一下?”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寧華公主那樣的人,向來是對入了自己眼的人便溫和親近;對入不了眼的人只有疏遠漠視,這程焱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貨色,竟有臉提出這樣的要求?!
秦嶼不吭聲,進了書塾,一心一意找劍譜,誰知程焱還在喋喋不休:“我爹他一向待你很好的,嶼弟,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寧華公主在圣上跟前多大的體面,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能救我爹的也只有這法子了!你總得出份力?。 ?p> 終于還是忍不住,秦嶼冷笑出聲,將挑出來的劍譜兵書一把扔在手上,發(fā)出“啪”的一聲,問程焱:“你知道如今天下人是如何罵你爹的嗎?”
程焱的臉紅了又白,聲音僵硬道:“所以這不是想著趕緊救嗎……我家二房三房那幾個都是裝聾作啞的主,根本不管……”
他的聲音被秦嶼尖利直接的話堵?。?p> “裝模作樣,賣弄虛名的小人;貪財好色,有違君恩的偽君子……”
“秦嶼!”,程焱的聲音大起來,面紅耳赤罵他:“你不幫忙也就罷了,還有臉……”
“我怎么沒臉?”,秦嶼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看著程焱的眼神飽含不加掩飾的厭惡:“流言蜚語初傳之時,我怒極恨極,酒樓鬧市,大打出手;彼時,先生的親兒子,去哪了?”
他又是一聲冷笑,偏頭將手里的兵書拍了拍,卻也拍不散心里的不滿:“你跑了,整個義順伯府,竟遍尋不到你!”
“程焱,”,秦嶼一步步靠近他,端詳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案板上的魚:“我怎么覺得,你是做賊心虛了?”
人都說是先生做了那泄題的小人,可秦嶼知道,義順伯最看重名聲,反倒不會做這種事;然而,他那個蠢兒子,傻到有什么都能做得出來的“勇氣”,卻又懦弱到什么都不敢認。
這可能性誰都能想到,只是,秦嶼對于自己的先生給予了更多的信任,所以愿意相信其真實性罷了。
程焱的聲音忽然低了,只能低聲繼續(xù)道:“你是他從小教到大的……”
“你也不必用這些話說與我聽,我秦嶼不是什么圣人,沒興趣做那君子,你說多少也沒用?!?,秦嶼已經(jīng)沒心情和程焱廢話,又開始挑書:“寧華公主愛惜羽毛,但凡涉及政事,一概不予置評,你讓我此時引薦,恕我沒那個膽量;還有,太子爺?shù)男抡胧┏隽瞬簧伲T學(xué)子一個個地被推薦給圣上,你覺得這時候去讓公主求情,可能嗎?”
可惜程焱沒聽懂他的話:“新政和公主有什么關(guān)系?!?p> “什么關(guān)系?你害得先生沒救了的意思!”,他終于忍不住,對著程焱怒吼出聲:“你若真要救,便去刑部!找我有什么用!自己是個蠢貨還……”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焱猛地推到墻上,那墻涂著層漆,里面卻似乎是空心的,被秦嶼一撞,發(fā)出的聲音比平時清脆,秦嶼沒心思在意,拽住程焱領(lǐng)子就要動手,卻被匆匆趕來的老板攔住了。
“哎喲,我的兩位爺??!您要打也出去打??!”
將兩個年輕小輩送走,老板從屋里頭落了鎖,走到方才秦嶼無意撞到的墻邊,撥動機關(guān),看似厚重的墻面應(yīng)聲而開,露出里面燈火通明的暗室來。
他信步走進去,對里面端坐的人行了禮,將方才承蘭的書單譯了一遍:“蘭公子說,若有文人士子將隱含指責(zé)的詩詞送了來,只管刊印出售,不必畏首畏尾?!?p> “暗諷朝廷賣官,晉帝失察的呢?”,典章將亂成一團的詩詞歌賦一張張看了,把符合承蘭要求的挑出來,問。
“更要?!?,只聽書肆老板如是答。
這是一場博弈,晉帝舉棋不定,承蘭卻不肯放過。他比誰都清楚,人言是奇妙的東西,看著虛無縹緲,實則如刀似箭,而承蘭,要用這些說辭,逼得晉帝,下定決心,除去程栩。
他要過去戕害過他的人,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一一付出代價。
典章應(yīng)了,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蘭公子什么時候才打算離開公主府?!?p> 公主府中,穆輕眉正與承蘭并坐著,對著隔筒插花。
穆輕眉將桃花枝仔細修剪,每一下,都極盡珍惜,小心翼翼一會兒近看,一會兒遠瞧,讓那幾根花枝展現(xiàn)出嶙峋而崢嶸之姿,把這將去的春意收斂進一方竹筒中。
至于那被剪落的花枝,穆輕眉便都順手交給承蘭,那柔柔花瓣,依偎在承蘭手心里,像是醞了一汪春意。
這是姑娘家的閨中樂趣,承蘭沒怎么接觸過,如今見穆輕眉素手纖纖,執(zhí)花的動作輕柔舒緩,落剪也是井井有條,終于覺察出這簡單“插花”二字醞釀的無限樂趣:
當(dāng)真是人比花嬌,撩人心弦。
他輕輕撥弄著手心里的花瓣,目光卻追隨著穆輕眉的動作,愈發(fā)釀出深深柔情。
承蘭別的不會,在招惹得穆輕眉一顆平靜心湖蕩漾出別樣漣漪方面,卻是高手。
緩緩伸出手去,卻不碰穆輕眉,只是停在她的手邊,承蘭扶了扶一枝斜向生長的瘦弱枝椏,隨意道:“這個有些歪啦?!?p> 穆輕眉的手僵在花邊,余光里,是承蘭忽然靠近的側(cè)顏:濃密卷翹的睫毛輕微撲閃著,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陰影,還有唇邊那抹肆意的笑……
她想自己知道承蘭在笑什么:承蘭清楚自己會因這突然的靠近而局促緊張,可他一點不在意,還為這小計謀的得逞和穆輕眉的羞怯而得意。
穆輕眉氣惱地抬手,剪刀作勢就要朝著承蘭的手指伸去:“承蘭!你又,你又……”
可承蘭卻并不害怕那張牙舞爪的剪刀,反而悠悠然回過了頭,勾唇挑眉,問:“我又怎么啦?”
完了,方才的側(cè)顏,就夠讓穆輕眉不好意思了,這次卻是這樣近距離地彼此對視著。
承蘭剛剛“作案行兇”時還有恃無恐,現(xiàn)在真正瞧著穆輕眉,心卻猛地跳起來,打鼓一樣在胸腔里響著,跟兔子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心房。
臉和耳朵不爭氣地?zé)饋?,承蘭瞧見穆輕眉漾出快意的笑,便知道自己的臉是真真紅透了。
還想著撩撥姑娘呢!也不想想自己有多經(jīng)不起撩撥!承蘭無奈地想,不對,是不用穆輕眉撩撥,他就陷進去了。
他尷尬地飄忽了眼神,緩緩?fù)笸耍瑓s見穆輕眉猛地靠過來,學(xué)著他方才的樣子,挑眉笑:”嗯?你怎么啦?“
他承蘭,撩撥人不成,反遭人撩撥!羞煞人也!羞煞人也!
”我……你……“
正滿頭大汗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時候,有人敲門了。
承蘭抓緊機會便要坐起來,卻被穆輕眉一把扯住了衣裳,動也不敢動了。
看來姑娘是成心要報復(fù)他,知道門外有人,反而越發(fā)猖狂。
一點點靠近承蘭,穆輕眉停在了承蘭頸邊,吐息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拂過承蘭耳畔。
她得意極了,誓要在此事上占上風(fēng),絕不能自己一個人羞怯:“誰在外面?”
“我,若云!”,從書肆回來,若云懷里還抱著厚厚一沓書,沒什么耐心地回答穆輕眉。
“怎么了?”,穆輕眉還是不離開,氣息掃過承蘭脖頸,惹得他緊張難堪,不自知地咬了咬下嘴唇,低聲道:“若云那姑娘,向來急性子,保不準一會兒就進來了,你快放開!”
穆輕眉莞爾,也低聲答他:“你先認錯?!?p> 深深嘆了一口氣,承蘭卻不肯輕易認輸,也微微偏過頭,對著穆輕眉耳朵低聲道:“嗯?認錯?怎么認錯?”
瘋了!瘋了!穆輕眉脖頸一陣酥麻,猛地松開了手,與承蘭拉開半丈遠,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你,你去那邊坐著去!”
她平穩(wěn)呼吸,整理了一下衣服,忙對若云道:“趕緊進來吧!”,心里卻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怎么就在這種事上和承蘭較起了勁?!這哪里是較勁!這簡直是調(diào)情??!
抱書抱得手酸,若云一股腦把書放到桌案上,灌了杯水,看著隔得老遠的兩人,詫異:“你倆吵架了?”
“怎么會?”,穆輕眉不看一邊裝模作樣看書的承蘭,將那新買回來的一沓書看了一遍,轉(zhuǎn)移話題:“這書店也是奇了,連《瓶花三說》都有?!?p> “可不是,幾十個書架密密麻麻擺著呢,”,若云還是覺得這兩個人今天有些奇怪,又去瞧承蘭,一看,吃了一驚:“你臉這么紅成這樣!還有耳朵也是!脖子也是!難不成是發(fā)熱了!”
“剛剛喝水嗆著了?!保刑m扯謊,也努力轉(zhuǎn)移著若云的注意力:“怎么今天回來得晚了點?”,穆輕眉瞧他一眼,不免莞爾,不管怎樣,自己是贏了。
“正要說呢,今天遇到程焱和秦嶼了。”
聽到若云的話,又想想平日秦嶼對程焱的厭惡,穆輕眉好奇問:“這兩位聚在一塊兒能做什么?”
“病急亂投醫(yī)唄,那程焱還妄想著秦嶼能救出他爹呢!”
若云這幾年來負責(zé)管理情報,對于信息的敏銳度首屈一指,方才在書肆只聽了一會兒,便捕捉到了異樣:“程焱說,義順伯出了這事,伯府的二房三房卻只當(dāng)無事人,沒見半點急的。
“可蘭公子也說,他家這兩個老爺最是荒唐,手中犯下了累累人命,如今知情者入獄,怎么就能不急不忙呢?”
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旦程焱遭災(zāi),整個義順伯府也要遭殃,這二房三房如今的處理方式,怎么反而像要等著程栩沒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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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合
所以這倆到底誰撩贏了? 筒花源于五代而盛于北宋、金,又稱隔筒,多用于下垂式或水平式構(gòu)圖。 《清異錄》載:“李后主每逢春盛時,梁棟窗壁,柱拱階砌,并作隔筒,密插雜花,榜曰:錦洞天?!? 傳統(tǒng)筒花構(gòu)圖不拘形式,善于組合造型,以竹筒為正宗,講究自然樸實,淡泊野逸,婉約的線條是筒花的一大特色,文人雅士插作頗為貼切。 明代戲曲家高濂所蓍《遵生八箋》之五《燕閑清賞箋》卷中有《瓶花三說》,即“瓶花之宜”、“瓶花之忌”與“瓶花之法”。該書首次全面系統(tǒng)地總結(jié)了歷代插花的實踐經(jīng)驗,并上升為理論進行分析。《瓶花三說》是世界上最早的插花藝術(shù)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