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穆輕眉探尋的目光,承蘭無可奈何搖頭答:“我不曾具體查過,只是……這倒也好猜?!?p> 他放下手中的書,輕輕摩挲著書頁,目光中是洞悉一切的平和與睥睨蒼生的不屑:“若利益團體只是程氏一族,則程栩的生死尤為重要;但若其利益團體盤根錯節(jié),程氏只是其中一環(huán),那么這家族中死一個人,便也無關(guān)緊要了?!?p> “利益團體”?穆輕眉眨眨眼,想那程栩向來謹(jǐn)慎自持,亦沒有過往甚密的親友,真要想一時也想不清楚,只好先不去想。叮囑若云:“程家那兩房抓緊去查?!?p> 若云應(yīng)了:“安排的是畫柯,你放心。”,她說完,順勢坐在穆輕眉身邊,拿起新買的話本,與穆輕眉聊天:“你知道這次的話本講的是什么人?”
穆輕眉哪有心思和若云聊話本!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對面窗下看著書的承蘭,還有那人到現(xiàn)在還通紅的臉與脖頸,聽若云興致十足與自己聊天,只好端起茶杯問:“講的什么?”
“公主與門客!聽說是近日來賣得極好的一本,故事里,那公主偶爾救了……”
“咳咳咳?。?!”,穆輕眉被一口茶水嗆住,一瞬間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爆竹一樣猛地跳動,心跳的聲響大得她失聰似的,什么都來不及想。
余光里,卻看見承蘭單手托腮,捧著書目不轉(zhuǎn)睛,全然一副根本沒注意到這邊主仆二人互動的模樣。
然而穆輕眉看得仔細(xì),這人嘴角分明漾出幾分幸災(zāi)樂禍的笑,平日里淡淡的酒窩這時候也深得能釀出蜜。
她心里懊惱,一時又緩不過氣,扶著桌案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
興許是因為她咳得太厲害,承蘭的神色終于有了變化,皺著眉放下書,大概是想問穆輕眉怎么樣,卻聽若云一邊拍著穆輕眉的背,一邊詫異問:“今天你倆到底怎么了?剛剛承蘭嗆著了,現(xiàn)在又是你?!”
若云,一個閱盡天下話本,緊跟書肆潮流的奇女子,現(xiàn)在卻半分異樣都沒看出來,還一口一句令他二人臉紅心跳的話,實乃神人也!
承蘭好不容易降了溫的臉又燒起來,完全用來裝模作樣的書重新派上了用場,被他舉著擋在了自己面前。這次,承蘭專心致志做起了縮頭烏龜,話都不敢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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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主府憋了太久,穆輕眉總算尋了個由頭去了自己兄長處。誰知道太子爺實在是個大忙人,穆輕眉去的時候,他還在前廳和士人朝臣們議事,穆輕眉無所事事等了半天,愣是沒見到人影。
“殿下來了?”,這聲音清麗沉靜,帶著幾分猶豫。穆輕眉看過去,和和氣氣與楚朝歌打招呼:“良媛??!今兒做了什么好吃的?”
“紅糖發(fā)糕?!?,楚朝歌打開食盒,里頭是幾碟小小的糕點,看著松軟適宜,香甜可口,接過楚朝歌遞過來的糕點,穆輕眉好奇地問:“你也等兄長?”
“不是,”,楚朝歌柔和地笑,低垂著眸子蓋好食盒蓋子,回答:“做好了便送過來讓你們嘗嘗,也不必非要見他一面?!?p> “兄長……的確太忙了些?!?p> “他心里沒我,當(dāng)然不用時時刻刻陪著我。”,楚朝歌心平氣和地說出來,坦然直視穆輕眉。
“他……”,穆輕眉想說什么,卻想到對面的女子雖然恪守禮教,但也不乏通透機敏的,她把在太子府三個多月的期待與失望,通通化作了如今的自尋樂處,安然度日。
“殿下不必說什么的。我記得第一次見太子爺?shù)臅r候,總覺得他溫和得令人恨不得沉溺進去——他把酒換做梅子汁,將火爐放到我身邊,他甚至還記得幫我提一提繁復(fù)的裙擺。
“后來,他陪我回娘家,禮數(shù)周全,待我父親母親,也是尊敬和氣,甚至幫我弟弟進了好學(xué)堂、贈與我爹娘平日買不到的好藥;
“聽說我愛做飯,就讓人在我的院子里修葺了小食堂。我沒什么機會與他說話,連見面都沒幾次,可在這太子府,人人都給足了我體面……”
說這話的時候,穆輕眉悄悄打量楚朝歌的神情,卻見她的仍舊平和沉靜,沒什么怨天尤人的意味。
“只是有一日,我去給他送點心,正好與他打了個照面。他看著我,想叫出我的名字,卻半天沒說出話來。那時,我來太子府,都兩個多月了。
“我便開始明白,他不只是會給我一個人熱茶,也不是因為對方是我才關(guān)懷包容,他的教養(yǎng)溫和是給所有人的。
“他與我第一次見面時,甚至沒認(rèn)真看我一眼;他去我屋里時,還帶著公文,只知道彬彬有禮地對我笑言:‘辛苦你了’。
“我終于漸漸想清楚,原來他把與我的相處,只是當(dāng)做處理公務(wù)的一部分;他對我好,也不過是因為他這些年接受的教養(yǎng)便是如此;他憐惜女子,則是源于他有自個兒心愛的女子,心疼的妹妹?!?p> 可憐楚朝歌,明知對方無心,自己卻多情,陷入其中,再難自拔。
“良媛,你……”,穆輕眉著實不大懂得情愛之事,更不明白這其中的酸澀,她總是被身份拘束著,害怕把情感交付出去,又不敢讓自己的言談舉止因情愛而受影響。因此,一向伶牙俐齒的她這時候只覺得無話可說。
“殿下,”,楚朝歌舒朗地會心一笑,直言:“我不覺得有什么的,我如今有事可做,比在自己娘家時還要自由,想去小廚房便去,沒什么人攔著,只是情愛一時沒得到圓滿,不代表我這一輩子不能圓滿的?!?p> 只是……等到太子殿下娶回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她這短暫的“圓滿”又該到哪里尋找?楚朝歌猶記得穆青和那句“娶那么多女子有什么意趣”的話,便越發(fā)了解自己是多么的多余。
她將這些心思強壓下去,明白自己的命運沒得選擇,都交托在了他人手中,只能這樣學(xué)會隨和與接受。
但她還是忍不住好奇:“殿下能不能給我講講,太子爺與他的那位是怎樣的?”
有一瞬間,穆輕眉覺得面前的女人是身處華麗鳥籠中的金絲雀,能做的只有接受那一畝三分地,學(xué)會從中取得滿足。她知道楚朝歌全家人的性命都在皇后、太子手中,知道她的一言一行其實都被人監(jiān)視著,自然也清楚楚朝歌對于他們來說,沒有半分威脅:
“那位……是個實實在在的江湖人。她父親是個小門派的掌門,她自己也是一身好武功,耍起鞭子英姿颯爽,還有扇子,她那把扇子是用玄鐵做的,看著不惹人注意,卻能傷人于剎那。”
見楚朝歌聽得認(rèn)真,穆輕眉便詳細(xì)地與她說:“我兄長是在跟著圣上四處征戰(zhàn)時和她認(rèn)識的,剛認(rèn)識的時候,根本打不過人家。那姑娘如今來了京城,有個自己的鋪子,偶爾兄長抽出空來,便去瞧她?!?p> “我知道的,”,楚朝歌心中仍舊有著不可抑制的酸楚,卻平和淡然了不少:“除夕的時候、二月二的時候、還有太子爺在我屋里處理完公務(wù)深夜離開的時候,都是去了她那兒吧?”
“是?!?p> 是啊,楚朝歌只是當(dāng)今太子爺?shù)墓珓?wù),然而那位姑娘,是太子爺?shù)娜松?p>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穆輕眉怎么想都覺得是自家哥哥對不住楚朝歌,越琢磨越感覺穆青和做過了頭,便對楚朝歌道:
“我那個哥哥在情事上是有幾分呆笨的,不懂得照顧你的心思,還做些糊涂事惹你,你別理他。在太子府只管吃喝玩樂,沒人拘著你的?!薄欢枘苡械淖杂?,也只有太子府的這四方天空了。
聽了穆輕眉這話,楚朝歌卻笑了:“殿下這是做什么,人家對我好,難不成就該對我有情了?太子爺可從不曾對我有逾矩言行,就算當(dāng)著別人的面,也是竭力避嫌。是我自己一時不察……”,楚朝歌頓了頓,沒把后面的話說完,只是道:“如今想清楚了,便也知道該放下了,哪會有什么怨言?”
她神情有了一霎的恍惚,無可奈何道:“只是我有時候也恨不得做個市井小民,開個自己的食肆呢。像那些廚娘一般穿著罩衣,把袖子一擼,大嗓門只管喊‘拿姜來!’,真是俗氣又熱鬧。”
怎么可能呢?她是太子良媛,這一輩子就這么拘著了。穆輕眉只能說:“你去我那兒,只管放開了做,保管那些仆役不敢對你指手畫腳?!?p> 聽到穆輕眉這話,楚朝歌笑,答:“那敢情好,不然天天待在太子府,不說別的,十六都能把我瞪死?!?,她轉(zhuǎn)念一想,又問穆輕眉:“殿下這次來做什么?”
“幫忙來看一下這幾天的賬本。”,穆輕眉隨便扯了個理由,心想自己這樣對誰都半信半疑,不肯全然真誠以待,還真是命定孤寡。
吃了會兒紅糖發(fā)糕,穆輕眉總算等來了自己的兄長與陸閔得。
一段時日沒見,陸閔得還是那般青竹一般的人物,挺拔清雋,如春風(fēng)拂面。穆輕眉與他打了招呼,忙與穆青和道:“畫柯寄來了信,里面的東西實在聳人聽聞,我便自己來了。”
封存了十幾載苦痛與折磨的信件就這樣展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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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合
一次自白: 第一次在閱文更新、第一次寫長篇小說,對我來說一切都是新的。 因此,每一位讀者都是我的老師、每一個評論都能成為我的方向。 在此之前,我曾有過在lof的經(jīng)歷,一些小短篇有幸得到大家的喜愛,也從中漸漸形成了自己的文字觀念。 發(fā)文初期曾經(jīng)仔細(xì)思索是否要告知lof的粉絲,最后卻選擇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一個全新的挑戰(zhàn)。 我大概了解自己的寫作風(fēng)格,認(rèn)為“再俗的東西都有思想在”,也夢想著能通過輕松的讀物,展現(xiàn)一些社會問題、人生百態(tài),過去寫短篇,可以較為直接坦率表達主題。 而如今決定寫長篇,則更要著眼于情節(jié)發(fā)展、人物刻畫,還要學(xué)會了解市場。畢竟,就像我和朋友討論的:“有人讀,才能表達觀念?!?,我還在夢想著“通過文字和讀者達到觀念交流、共同探討”的階段,雖然不能保證永遠(yuǎn)如此,但希望堅持下去。 所以,究竟怎么做到“有人讀”,還希望各位不吝賜教。 各位老師,學(xué)生漾合感謝以及歡迎你們的閱讀! ps:wb:漾和Aylin vx:18734153936 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