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開學(xué)禮

　　一

　　小小的卡片，滿檔的安排，這份差事如我所預(yù)料的不那么輕松，我一把老骨頭，放棄了過慣了的閑散日子來到這座冷凄凄的北方城堡，一個星期里卻只有那么兩個小時值得期待。我見到的第一位同事還是個老氣古板的女巫，就像我上次在英國逗留時見過的一些——大概一百五十年前吧——一個典型的英國女人。不過她的工作態(tài)度確實值得稱贊。

　　“我可以看看學(xué)生們的課表嗎，麥格教授？我想順便了解一下現(xiàn)在的孩子要學(xué)些什么課程。”我看著女巫辦公桌上的疊疊卡片，“我想您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侄女塞西莉亞也在這里學(xué)習?！?p>　　“請便，萬佩爾教授。”女巫從方形眼鏡后面看了我一眼，繼續(xù)手上的工作——我想她在寫信通知學(xué)生們開學(xué)相關(guān)的事宜，“不過請別弄亂了順序?！?p>　　我隨手拿起一疊卡片瀏覽。

　　“那是拉文克勞學(xué)院的，我想萬佩爾小姐的課程表在旁邊?！?p>　　“哦，我只是隨便看看?！蔽覍⒖ㄆ呕卦?，拇指劃過卡片的右上角，“每個學(xué)生都有一份屬于自己的課表嗎？”

　　“三年級以上的學(xué)生有選修課，所以同學(xué)院學(xué)生的課程也不一定完全一樣?！迸追隽朔鲅坨R，“萬佩爾教授，還有什么問題嗎？”

　　“我實在不想麻煩您，只是……由于一些個人原因，我想空出星期三下午的時間。我知道安排這些課程是十分耗費精力的，開學(xué)在即，重新排過不切實際，我知道。我只是試著問問，或許可以和哪個教授換一下，當然，如果實在不便也沒什么關(guān)系?！?p>　　“我明白了?！迸追畔掠鹈P，從抽屜取出幾張羊皮紙，仔細翻看之后，“如果是這樣這樣倒不麻煩……您在星期三下午的課，一節(jié)是二年級的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還有一節(jié)是一年級的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是嗎？”

　　“沒錯。”

　　“可以和斯內(nèi)普教授星期五下午的課交換一下，他星期三下午有空閑?！?p>　　“那真是太感謝了。”我對她鞠了一躬，“那么，我就不再叨擾了。”

　　“等一下，萬佩爾教授?！彼凶∥遥吧衔缢箖?nèi)普教授已經(jīng)來拿了他的課表，現(xiàn)在有變更，煩請你告訴他一聲。他的辦公室在地窖?！?p>　　二

　　羅斯瑪麗曾在湖畔的木屋里給我忠告，那就是她讓我警惕的人。我會小心他的，當時我這樣講，她說她在開玩笑。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確實比我像吸血鬼。年輕的生命，是什么讓他如此憂郁？灰暗的衣袍，陰冷的住所，還是泡在藥水中的河童腦袋？我沒有興趣知道。

　　年輕的教授并不是一個健談的人，但是要我說，人與人之間應(yīng)該友善，尤其是在一所教育機構(gòu)中，啊，感謝你對我侄女的照顧，她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我這樣說，盡管我從未為她操心。不得不承認，我的西西侄女為我融入我的新環(huán)境制造了不少方便。

　　我感謝她，我?guī)缀跬怂拈L相。

　　我眼前只有一張看起來像縱欲過度又無欲可縱的臉。他禮數(shù)周到，只是周身的空氣歡迎我離開。

　　三

　　我不需要繼承人。如果她想要，她現(xiàn)在就可以全部拿走；如果沒有她，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不再不朽，便使其荒廢，我無所謂。

　　我所謂的繼承人，據(jù)我所知，她寧愿成為一名吸血鬼獵人。哈哈。

　　塞西莉亞問：“你在這里有什么目的？”

　　我說：“為了一個銀發(fā)少女。放心，那不是你?！?p>　　四

　　科麗安遠遠地向我揮手，一夜之間，她剪去了長發(fā)。我愛她，我愛她的一切，我愛她的頭發(fā)，無論是到肩頭，及腰際，披散的，編織的，束成高髻，我都愛。

　　我回以點頭、微笑，我看著她，想象著今晚的她穿著昨夜的禮裙的模樣。然后她不再看我，去和她的同伴聊天，其中有我曾在對角巷見過的金發(fā)女孩，一個戴眼鏡的黑皮膚女孩，還有一個紅發(fā)男孩。哦，一個男孩，男孩，他們最好別站得太近。

　　從今天開始，我將和我的科麗安生活在同一座城堡里，我們在倫敦相遇，在威爾特郡重逢，她在拉文納姆用與她同名的花葉為我泡茶，我在布里斯托的隱秘屋宅贈與她一串精靈的寶石。在這里，沒有誰與她有這么多機緣，我的惹人愛憐的小羅斯瑪麗，我將給予她我所能給予的所有優(yōu)待以換取她的依賴。

　　學(xué)生們將禮堂填滿時，分院儀式開始了，新入學(xué)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地戴上一頂破舊的帽子，讓它決定他們的歸屬。

　　攝神取念之術(shù)，我很少在物品上看到這種能力。

　　小科麗安看得專注，在帽子喊出“拉文克勞”時比其他時候更賣力地鼓掌，她不斷地和旁邊的女孩嘀咕，也是剛剛就在和科麗安聊天的女孩之一，我想她和科麗安住在一個房間。挺讓人羨慕的。

　　分院結(jié)束后，鄧布利多發(fā)表講話，歡迎同學(xué)們，展望新學(xué)年。話雖平常，于我而言也新鮮。他提到了被詛咒的冰和寶庫，那是上個學(xué)期的事情，他不希望學(xué)生摻和這類事情——“不希望”是委婉的說法，慈祥的老人難得發(fā)出威脅鼓膜的聲量以嚴正警告那些意圖違反禁令的孩子。

　　我聽聞傳說中這座城堡里存在詛咒寶庫，中有珍寶無數(shù)以及至高無上的力量，然而，邪惡的詛咒與致命的危險與之相伴而存。

　　那是傳說，或不只是傳說。

　　科麗安與之相關(guān)，我不可能不有所了解。詛咒之寒冰降臨這座城堡之時，正是小羅斯瑪麗的作為解救了霍格沃茲。

　　然而，此刻，她坐在那，神色如常，我差點要懷疑我所獲的信息的真實性。她身旁同伴的反應(yīng)卻是可以佐證她涉及其中。我要夸一句這孩子沉得住氣。

　　孩子，孩子們，我在金碧輝煌的廳堂里，面對著那么多的孩子，鄧布利多告訴他們我將是他們新學(xué)年的黑魔法防御術(shù)老師，我收到掌聲雷鳴、人聲哄亂。我看到這些孩子，他們好吃又吵鬧——活生生的孩子們——我已記不起我上一次面對這么多年輕的生命的時候了?？汽惏苍谄渲?，同樣的好吃又吵鬧，我不愿意當她是一個孩子。

　　她已經(jīng)足夠大了，不是嗎？十三歲的倚門賣笑人在我的經(jīng)歷中并不罕見，她該懂得一些事情了，從愛情電影，從不入流雜志的圖畫，從街邊小攤販的低俗小說……她在看什么書？比起沉溺于精靈和矮人存在的奇幻世界，她該去讀一讀左拉的《娜娜》，批判現(xiàn)實主義文學(xué)的杰作！

　　唉，她又是如此普通的孩子，我憎惡那令人起敬的天真無邪。

　　五

　　……

　　“本·庫珀?！薄暗?。”——細聲細氣的高個男孩，他的前桌是科麗安。

　　“科里·海登。”——“到?！薄∨侄铡?p>　　“杰·金。”——“到。”——亞洲面孔。

　　“查理·韋斯萊。”——“到?！薄赴咝∽樱汽惏苍谒挠仪胺?。

　　……

　　“然后是拉文克勞?！?p>　　科麗安看著我，眼睛發(fā)亮。我發(fā)覺她真的很愛她的學(xué)院。

　　當你期待著一部電影或一本書中某一個角色的出場，甚至你只期待那個角色的出場，你仍要看完這個故事，因為每一個角色都是屬于故事的。

　　就像我現(xiàn)在是一名教師，她在學(xué)生當中。

　　我從核對名單開始學(xué)習怎樣當一名教師，其中的認真勁兒足以感動密涅瓦*女神——還有米勒娃*教授，或許。我的指尖從上到下劃過羊皮紙，我心無旁騖、按部就班地等待那一刻的到來，我是如此嚴肅，誰也不知道我自始至終只關(guān)注著左列第三排課桌的里邊座位。

　　“巴迪雅·阿里?！薄暗?。”——穆斯林，很漂亮。

　　“安德烈·厄古?！薄暗健！薄ㄌ乩锟袢岁牭姆劢z（我從他的圍巾看出），科麗安就在他的左后方。

　　“帕克·菲斯?！薄暗健！薄K兮兮的臉蛋。

　　終于，我的指尖劃過那個名字，我在這里的全部原因，瑰麗詩篇伴著音符跳躍過我心頭，我用同方才無二的語氣叫道：“科麗安·海郡。”

　　“到。”——她的聲音比所有孩子都動聽。

　　她向我笑，那笑容里有只存在于我們兩個之間的默契，她知道她是特別的，她是我的小羅斯瑪麗。然而我不能在此多做停留，二十個孩子望著我，我的指尖也指著下一個名字向我無聲地催促。

　　“圖麗普·卡拉蘇。”——“到。”——紅發(fā)鮮艷。

　　“羅溫·肯納?！薄暗健！薄坨R妞，科麗安在她旁邊。啊，又是你，我記住你了，肯納小姐。

　　“墨菲·麥克納利?！薄暗?。”——輪椅男孩。

　　“斯凱·帕金。”——“到?！薄赴吖媚?，科麗安的前桌。

　　“塔伯特·溫格”——“到?！薄裰缓邡?。

　　……

　　“很好。

　　“聽了鄧布利多教授的介紹，關(guān)于我的情況大家應(yīng)該都有所了解，我就不再多費時間了。大家可以稱呼我為萬佩爾教授。

　　“我們開始上課，這不是你們第一次接觸黑魔法防御術(shù)的課程，第一堂課，我想我們可以純粹地先聊聊天。比如，你們在課堂上有什么要求嗎？”

　　“萬佩爾教授，你可以只用一個樣子來上課嗎？”一個小胖墩問。

　　還好科麗安與我提過我職位的上一任，要不然還難以體會他的意思。

　　“我覺得譚教授的做法很有趣?！奔t發(fā)鮮艷的小姑娘插話。

　　“這又不是變形課！”

　　“好了，孩子們，安靜點。我想我可以只用一個樣子來上課，沒問題。還是來談?wù)務(wù)n程本身吧，我們都知道這門課主要是教你們?nèi)绾斡媚Х▉肀Ｗo自己免受黑暗生物與黑魔法的侵害。而對于你們，三年級的同學(xué)們來說，我認為應(yīng)該要接觸到一些進攻性的咒語了。

　　“那么，同學(xué)們學(xué)習過，或者說你們知道哪些進攻性的咒語呢？”我掃視一圈，目光停留在科麗安身上，“?？ば〗悖憧梢愿嬖V我嗎？”

　　科麗安站起來，“我們沒有在黑魔法防御術(shù)的課上學(xué)過什么進攻性的咒語，不過，弗立維教授教過我繳械咒，‘除你武器’。我還知道一些，比如‘昏昏倒地’、‘粉身碎骨’什么的?！?p>　　“很好，拉文克勞加十分。請坐?！?p>　　她和她的同桌小姑娘對視了一下然后開心地笑了。

　　“那么，讓我看看，有多少同學(xué)會繳械咒。”

　　寥寥無幾。

　　“我想我們待會可以從這個咒語開始，在這之前，我向先向你們確認一下其他部分的進度，比如生物的部分，拿出你們的課本。”

　　我對著目錄向他們詢問哪些課程已經(jīng)講過，做好勾畫之后回到了開始說好的繳械咒。

　　“?？ば〗悖热荒銜@個咒語，讓我看看你做的怎么樣。對我演示一下，如何？”

　　看著從我手中彈出去的魔杖，我輕輕鼓掌，科麗安的同桌將魔杖遞還給我——正好彈到了她手上，“謝謝，肯納小姐。”我接過我的魔杖。像很多吸血鬼一樣，我不習慣使用魔杖，這根是前兩天才讓他們從對角巷捎帶回來的。

　　不過要是有人認為我們不能很好的使用它那就大錯特錯了，至少忽悠這群小孩輕而易舉。

　　“非常好，海郡小姐，再加十分?！?p>　　那個時候，我確定，她對我的眼神里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