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嫉妒
沈自丹一行迤邐走了一段,從關(guān)押處出來,穿過兩晉院落,終于進(jìn)入沒有外臣的,沈自丹的內(nèi)室。
戈舒夜站住,在屋內(nèi)左右看了看,確定只有熟悉的萬華川谷迎風(fēng)別業(yè)暗衛(wèi)了。
“沈蕓?!彼蝗唤械?。
沈自丹透明的眼珠凝滯了一下,他轉(zhuǎn)過身來。
啪!
戈舒夜劈頭扇了他一巴掌。
咔噠咔噠,周圍一片暗衛(wèi)的弓箭上弦、鳥銃拉保險的聲音。
“退下?!鄙蜃缘び蒙囝^在口腔中頂了一下被扇的左臉,非常自然地說。好像早料到了戈舒夜會有這么一巴掌。
“你又來干什么?”
“殺你啊?!?p> 她很想這么說,但,不不不,你今天不是來發(fā)泄怨恨的,你只是來說服周敏靜的。
“對了,我是來還給你這個的?!?p> 令牌。
沈自丹的瞳孔因為震驚而震顫。
她硬壓了壓情緒,穩(wěn)住聲音,道:“沈公公,是不是侯爺交出我們在小窟沙的繳獲,你就不再為難侯爺。”
一口一個侯爺,挺親熱啊。
“是?!鄙蜃缘ぢ冻鲆粋€顯然是在撒謊的敷衍的笑,連暗衛(wèi)都能一眼看出他口不對心,隨時準(zhǔn)備反悔。
“小窟沙的戰(zhàn)利品,也有我的一份。”戈舒夜道,“沈蕓,我向你保證,我能夠說服周敏靜,事情會向著你希望的方向發(fā)展。
但我有條件。你以你母親、妹妹的靈魂,對著春水發(fā)個誓,如果你得到胡椒,還為難侯爺?shù)脑?,就教你—?p> 永遠(yuǎn)失去春水的控制權(quán)。
三山的誓言是應(yīng)驗的,你知道?!?p> 沈自丹咬肌動了一下。果然,她懂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她知道自己害怕失去春水。
“好,條件呢?”
“剿滅徐山,為寧波許家村受害的亡靈報仇?!?p> “還有呢?”
“請不要因為私人矛盾為難侯爺——他在海事上是個絕對難得的人才,如今航海和測地技術(shù)的發(fā)展日新月異,炮火和船艦的更新也層出不窮,老水師的手段很難再行得通了。只有他才有技術(shù)和能力剿滅徐山?!?p> 沈自丹聽著聽著,目中突然如冰碎裂,冒出火光。
“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我不過幾個月沒有見到大小姐,大小姐就成了此中的行家呀。不光琵琶別抱,還攀上了高枝。
真是人心易變?。?p> 你的心就像隨水漂流的落花一樣可以隨著形勢時刻轉(zhuǎn)換啊,毫不停留啊。
你的心就那么容易變嗎?!”
“人心易變?——沈自丹,你好意思說我人心易變?是你自己選擇了楊昶,是你自己做出了選擇。
你告訴我,你沒有變嗎?
你出賣林俊和張黼,你沒有變嗎?
你出賣蓮花王女換得萬貴妃的恩寵,你沒有變嗎?
你因為利益選擇了可以在政治上幫助你的楊昶,根本就不在乎你們過去的仇怨,就仿佛輕輕翻過書頁那么容易。
你告訴我,你沒有變嗎?”
沈自丹目中變冷:“我原來一直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人理解我的志向,只有大小姐理解我。沒有人信任我對大明的忠誠,只有大小姐信任我??磥?,也不過是一場虛妄罷了?!?p> 戈舒夜喟然動情地說道:“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么高潔,就不要為難周郎,給他一個報效國家的機(jī)會,也給自己一個機(jī)會!”
沈自丹原地冷笑,發(fā)出像鷙鳥一樣咯咯咯的嘲笑聲。
“周郎?——周郎?!
呵呵呵,看不出來,大小姐,其志不在小啊——原來你一直拒絕楊昶,竟是瞧不上建章伯爵府,倒能高攀,盯上綏遠(yuǎn)侯府夫人的位置了!
只是,你不會真的癡心妄想,他會娶你吧?”
沈自丹上前一步,靠在戈舒夜耳邊,涼涼淡淡地,嘲諷道!
他還是那么姿若天人,只是不復(fù)溫潤如玉的君子之質(zhì),陰陽怪氣地像是寒冬冰下凜冽的泉水。
戈舒夜也笑了:“我怎么敢。
銜泥刨土的燕雀,如何能和鵬程萬里的鴻鵠相配。
我只不過是一個鄉(xiāng)野女子,如何敢高攀門戶,去追逐那高門大戶。
朱門高耀,妾身卑鄙,
若入高門,要以百金為階梯
所謂高門,不過是就是足夠的金錢堆砌的階梯。
我又沒有錢,只不過奪了幾船胡椒,還要被大人耳提面命地奪去,
我怎么敢癡心妄想。
窮不與富斗,民不與官爭。所以我才讓周郎審時度勢,不要與你相斗。
——這道理,不正是高貴的沈公子和百金逼約的楊公子,親自、手把手教給我的嗎?
二位真是世家之風(fēng)、名門之范??!”
沈自丹氣的直接把手頭案邊擺放的一只雙魚玉佩擲到地上,摔成碎片。
他上前揪住戈舒夜只穿了中衣的領(lǐng)子:“不要再激怒我了!
你以為我是什么人,你以為我是什么人!
我的軀體雖然不完,但對女子的欲望并沒有完全消失。
欲望的余燼就像埋藏在森林落葉層中的地火一樣在體內(nèi)流竄,我沒有辦法發(fā)泄。
你知道我想怎么對你嗎?
我想把你雪白的肉一口一口地咬下來,或者一刀一刀割在你身上,就用春水。
不要再激怒我了!”
“那你來啊,我不怕你!”
呲啦!寒玉真氣彌散,戈舒夜的中衣被撕成碎片在庭中飛濺。
沈自丹寒玉華爪讓他的指甲附上白白的一層薄冰,深深地抓入戈舒夜胸前裸露的雪白的皮膚,血痕殷紅。
這過深的第一次接觸,讓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大約過了0.1秒,疼痛信號才傳到戈舒夜的大腦。她感到了痛。
就在這時,她的防衛(wèi)反射被喚醒了。她在船上,從白鴉那里學(xué)到的雀殺之術(shù),如今已經(jīng)被烙印在了她反射的一部分,熟練的動作用不著回憶,閃電般啟動!
她擊開沈自丹的手,像猛虎撲食似的朝沈自丹的咽喉沖擊而去!
正打在沈自丹的頸動脈竇上。
沈自丹眼前一黑,直接向后倒去。
把暗衛(wèi)嚇得嗖嗖沖上前護(hù)主。
戈舒夜自己也被自己的這手本領(lǐng)驚著一跳,這完全沒有使用內(nèi)力的技法,單單一擊,簡單、直接、有效、有力,白鴉教的東西這么好用嗎?
就在這時,一粉一綠兩道身影突然出現(xiàn),從身后扶住了沈自丹。
牡丹姬擔(dān)憂地去探他鼻息。
幻聽姬則與戈舒夜對峙。
“雀殺?!你怎么識得雀殺之術(shù)?——白虎艦,這艘叛變的船,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被從這段時間中清除了?!”
“什么?”戈舒夜懵懂。
“你從哪里學(xué)得雀殺之術(shù)?這種將人類視為獵物的邪術(shù)?”
原本明媚的行驛突然被拖入了法術(shù)制造的一陣白色迷霧之中。
迷霧中,那個高大的雕塑一般的男子的身影鬼魅一般顯現(xiàn)。
“三山艦隊的AI們,白虎艦的利維坦在此——看來,白虎艦還沒有完全失去競選大祭司的機(jī)會呢?!?p> 牡丹姬口中斥道:“叛徒!
你們這艘運送亡靈、怨念和在逝去的時間中,因為自私和執(zhí)念不肯離去靈魂的鬼艦!
你們由于拋棄了艦隊的文明準(zhǔn)則,像蒙昧的嗜血動物一樣,靠以獵殺人類為生,就像靠分吃同類的尸體的食腐動物一般,敲骨吸髓地活下去,
完全拋棄了對文明的追求?!?p> 白鴉道:“對于生的執(zhí)著,是生命的本能,沒有對錯之分。
我能在時間中與TREE艦的二位相遇,不正是說明了,雖然我們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和航路,但都在時間中航行到了這一點嗎?
你們是AI,你們怎么懂人類對于生的渴求?”
牡丹姬道:“無論如何,你們已經(jīng)被清除出艦隊編隊了!白虎艦早就失去了推舉候選人的資格。”
白鴉冷笑道:
“那可不一定,到底誰有大祭司候選人的資格,是由白劍在時間中挑選的,不是嗎?
白劍自有它的道理。
你們手中掌握一個祭司候選人,我麾下,不也有一個嗎?
你們也知道,不然不會這么畏懼亡靈的歸來——白虎艦是最強(qiáng)的!”
“春水已經(jīng)認(rèn)主,降落的航路已經(jīng)回歸、收束,你們沒有機(jī)會了!”
“那就殺掉他,搶奪春水!”
白鴉咒語似的語言一出口,仿佛是黑色的迷霧彌漫。
戈舒夜陷入一種潛意識的黑暗區(qū)域,她心中剛還在國家大義的論戰(zhàn)中中,被超我抑制得很好的惡念涌上來。
如果不能得到他,就殺掉他。
春水是他的?是他家傳的?!
那又怎么樣?!
狗屁,春水是我的!春水應(yīng)該是我的!
徹底毀掉他!我不要看到他和楊昶在一起高高興興的,我不要只看到自己淪落成一個又窮又丑的棄婦,我要殺.掉.你!
戈舒夜突然像一只猛虎一樣,朝沈蕓猛撲過去!
二姬被她的靈力沖得向兩側(cè)倒退,她們二人想要沖進(jìn)去保護(hù)沈蕓,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進(jìn)入戈舒夜靈力掀起的力場之內(nèi)!
像是狂風(fēng)、像是閃電,像是高山崩塌,像是大地迸裂!
她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只猛虎,用膝蓋頂在沈蕓的胸膛上,紅色的尖尖的指甲,像是猛虎的爪。雙手扼住他柔軟的脖頸,那上面由于幼年的閹割,喉結(jié)并不明顯。
他真美啊,就像他們第一次相見,是湘君,是水神之子。
“你以為我會讓楊昶得到你嗎?!
在那之前,
我一定會,親手、
殺掉你!”
看到美麗的東西,我想要據(jù)為己有。
就是這樣單純、幼稚、自私的想法,——但是我真正的想法!
她美麗的紅唇露出尖銳的白牙——朝著沈蕓的頸動脈咬上去!
“緊急制動!”一聲尖銳的電火花聲。
“藍(lán)祭司大人?!倍卸Y。
“怎么回事,兩個人的波動亂成這樣。原來如此,白虎艦的遺民。你使用了紅蓮業(yè)火喚醒兩個人黑暗的欲望了嗎?”
白鴉見到藍(lán)迦樓,意外的,也行了禮:“你是現(xiàn)存時間內(nèi),艦隊的大祭司?”
“正是。白虎艦只剩下你一個人的意識,被李恪睿捕捉到了嗎?”
“喚醒我的那位大人,內(nèi)心一直有一個疑問?;蛘哒f沉痛的記憶。他因為紅蓮業(yè)火的攻擊失去了重要的人。
所以他一直在想,是否能夠以紅蓮業(yè)火的小規(guī)模脫敏練習(xí),提高繼承者的耐受力?!?p> “是他選了那個女孩嗎?”
“不,是白劍選擇的?!?p> “什么?”
“是白劍將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