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整個店的門口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了雨巫一行人。
不過雨巫似乎并沒有想要離去的意思。
一個自稱是“山神”的人,一個身負(fù)“天煞”的人,一個……不開口就是絕美的人,這樣奇怪的組合,此時此刻,竟以門框為畫框站成了一幅畫卷。
“慕容霧容,你可不要忘記你所背負(fù)的東西……”
“你怎么還不走?”
霧容右手一個小鳥依人,左手一個瘋子美人,現(xiàn)在感到連呼吸都如此輕松愉悅。
雨巫又如何?天煞又如何?
此時此刻,應(yīng)當(dāng)是人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刻。
“我徒弟的賬可還沒有算清,我這個做師父的怎么能走!今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慕容霧容!”
這番話倒是讓霧容對雨巫的形象大有改觀,沒想到他對他弟子的這份情居然如此深切。竟可以使他直面身邊這位。
“雨巫,念在你們師徒情深,我再說一遍。我確實沒有殺你的徒弟。如果是我殺的,我根本不會留下把柄,讓你們找到他的遺骸。”
“我的確是天煞,我的命格也確會帶來不幸。但是我可以發(fā)誓,我從未殺過一人。你難道就只想拘泥于‘天煞’而看到真正殺害你徒弟的兇手逍遙法外嗎?”
霧容字字懇切真誠,讓雨巫也不由得有些動容。
“那他呢?”
雨巫指向了劉羽客。
此時的劉羽客已經(jīng)清空了芝麻餅,正欲回后廚再找點什么吃,對于雨巫突然指向自己顯得有一絲絲的驚訝。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見霧容道。
“他也不會,我相信他?!?p> 相信?
一瞬間,霧容的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散了劉羽客眼里的那些許輕狂。
劉羽客愣在了原地,一瞬間,眼里閃過一縷不知所措,臉上也完全沒有剛剛的笑容與狂妄。他直直地看著霧容,看著霧容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他的眼里找到一絲一毫的猶豫。
“他不會殺人?可笑!他,分明是一個嗜血的魔頭!慕容霧容,我看你有些本事,難道連這也看不出來嗎?”
“他不是,我可以保證!”
不是什么?
不是嗜血的魔頭嗎?
你拿什么替我保證?
又是這樣的話……劉羽客內(nèi)心深處的什么地方突然開始有了一點動搖。
不,不是這樣的,區(qū)區(qū)一個凡人,最多也就算一個天煞,憑什么左右我?
有些,他還沒有做好改變的準(zhǔn)備。
我只是劉羽客,一個毫無意義的人。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在世間的黑暗沼澤處隱身流浪,為什么還要伸手去觸摸那微弱而又熾熱的光芒?
那光,于我而言,是致命的!
“夠了?!?p> 劉羽客擺了擺手道。只見他緩緩從袖中掏出一樣?xùn)|西扔向雨巫。
雨巫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是一個木牌。
上面赫然刻著三個字:陳開文。
他大弟子的名字。
陳開文!
雨巫一愣,向后一步踉蹌,幾近跌倒,眾弟子忙將他扶住。
“算給你留個念想?!?p> 劉羽客漫不經(jīng)心地說到,嘴角也微微上揚。但好歹沒有轉(zhuǎn)身去尋那糕點了。
“開文,開文……他是你殺的?!”
劉羽客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
“你想報仇嗎?你有這個本事嗎?莫非你想讓你身后所有的弟子為兩個死人陪葬?”
雨巫被問得啞口無言。眾弟子之中也是鴉雀無聲。
雨巫的確想報仇,但是他也確實沒有這個能力。而且眼前這個人,就剛剛的那一抹殺意而言,倘若他真的動手了就絕不會手下留情。
雨巫看了看他身邊的弟子,嘆了口氣。隨后,整個人瞬間癱了下去,又被他的弟子手忙腳亂的扶了起來。
劉羽客見狀,又看了雨巫一眼,便徑直大步離去了。
槐有些猶豫,剛走一步想要追上去,又回頭看向霧容。
“阿容,阿客他……”
“你覺得他是壞人嗎?”霧容似乎意識到槐要問什么。
“阿客他……救過我們,三次。而且沒有要求回報。如果他是壞人的話,那我不知道誰才是好人。”槐如實回答。
霧容聽了,隨即笑了笑,拉著槐快步跟上劉羽客的腳步。
“那就走吧,反正我已經(jīng)沒錢了?!?p> 雨巫默默目視著兩人離開,竟也沒有阻攔。
“師父,我們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嗎?大師兄和四師兄的仇不報了?”
“向誰去報?我們現(xiàn)在連是誰害了他們都不知道……”
“可那個道士已經(jīng)承認(rèn)了……”
“走!”雨巫大喝一聲道,“回去,我們回去也不代表著放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雨巫借著身邊弟子的力,勉強站起,一步一步緩緩離開。
…………
兩人趕了一條街才追上劉羽客。
不過就算看見兩人追了上了,劉羽客也沒有絲毫想要停住腳步的意思。
“劉羽客,你等一下!走這么快干什么?”霧容在后面叫著,但是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
“死白臉,你給我慢一點!”
“喂!喂!”
劉羽客越走越快,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霧容的叫聲。霧容一個箭步跑上去擋在他面前。
劉羽客往見狀右繞,霧容也往右;劉羽客又往左繞,霧容也往左。
“嘖。你要干什么?”
劉羽客有些不耐煩地說到。
“你剛剛沒把話說清楚,雨巫的徒弟是你殺的嗎?”
“是又如何?”
“我可不愿相信一個滿臉都是餅渣子的人會做那種事情?!闭f罷,霧容伸手想要擦劉羽客的臉。
劉羽客條件反射地彈開,閃到槐身邊,然后一把將槐推到霧容懷中說到:
“男男受受不清。”
一切又似乎有些眼熟。
“阿容,什么是……”
霧容一瞬間知道了槐要問什么,又是那個問題,他忙搶答道,“不知道。別問我?!?p> “哦……”槐嘟了嘟嘴。
兩人說話間,劉羽客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果然嘴旁邊全是餅渣子。
他瞬間想到剛剛他這個樣子對著那么多人說話的樣子,完全沒有了氣勢,全是滿到溢出的尷尬。
他頓時閃過一絲猶豫,可能是猶豫要不要在附近找個地縫。
“人不是你殺的,對嗎?”
“……”
劉羽客翻了個白眼。
“你不說話就當(dāng)你默認(rèn)了?!?p> “……”
劉羽客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地抖起了腿。
“好,”霧容又笑了笑,同時對槐和劉羽客說到,“你們跟我來?!?p> 說罷,他便自顧自地走開了。
槐自然是直接跟了上前。但是他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劉羽客并沒有跟上來,便又走了回去。
“阿客,你不走嗎?阿容一定會在等我們,等我們跟上他。”
“……”
“阿客,你不開心嗎?你……是我認(rèn)識的第二個朋友,我不能放著你不管,如果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p> 聽到這話,劉羽客算是有了些不一樣的反應(yīng)。他抬起頭看向槐,正對上槐那清澈的眼眸……
“不玩了……”他喃喃道。
“什么?”
“一點都不好玩,老子不玩了!”
劉羽客正欲轉(zhuǎn)身離開,沒想到槐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衣袖。劉羽客也沒想到,槐的力氣居然那么大,他居然難以掙脫。
“阿客,是我說錯什么了嗎?你為什么要離開了?你也覺得我很沒用,要離開我了嗎?”
“我,我原本以為……這兩天我們?nèi)齻€人在一起的時光叫做‘開心’……也是這些天第一次看到阿容那樣輕松,是我理解錯了嗎?”
那光,是致命的!
“阿容說受人幫助要表達(dá)感謝,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要怎樣表達(dá)自己的感謝。你看,怎樣可以嗎?”
槐嘟起了自己的嘴,將眼睛往上翻,做了個鬼臉使勁湊到劉羽客面前。
明明已經(jīng)墮入黑暗,為什么還要祈求那些熒光的靠近?
“怎么樣,阿客你感覺開心一點了嗎?”
手上的鮮血,身上的荊棘,使我如何才能靠近他人?
“嗯,這樣吧……阿客我給你講個笑話,我不知道這個叫不叫笑話,反正我覺得很有意思?!?p> 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無論怎么掙扎都依舊是一個被世間拋棄的人。
“從前……”
“好了,”劉羽客拍了拍槐的肩膀,露出了的微笑正如第一次見面一樣略帶輕浮,“我剛剛只是噎著了。記住,下次不要像我這樣吃太多?!?p> “啊?哦,哦……”
槐雖是應(yīng)著,但卻是一臉的不解。
“小槐,快用你的借靈眼找找那厚臉皮,真是的,那家伙都不知道等等我們嗎?”
“你也是……”槐看著劉羽客小聲嘀咕了一句。